“总归是不一样的,你是你,他是他,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你的一言一行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若是这都分不清,我也不必混下去了。”她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他的脸,“你这是……”
“但有一件你却是猜不到,”他从后面绕过来,引她进了屋子,“我与他,乃是双生子。”
“生的一样,着实恼人,明明一起长大,母亲偏爱他,连你也……明明相貌都是一样的,论起武功我也未必比他差,可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偏偏喜欢他?”他像是发牢骚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今夜气氛静谧,不知怎的便勾起了他埋在心底的陈芝麻烂谷子。
她静静的听着,虽然事态紧急,但她知道不能在这时打断他,这些心底的伤痕,或许他早该翻出来让它快速结痂,而不是一直隐忍不发,任由它自己溃烂。
烛火忽闪忽闪的跳动着,她找来剪子去剪灯芯,刚好听到他说最后一句:
“四儿,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灯花落地,烛焰又恢复了平稳,映着她的脸格外清晰。
“当你决定把这张脸展示给我时,不是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吗?”她反问。
他qiáng行扯动的嘴角,在烛光下更添了一份苦涩:“果然,你还是你,顽固之至,无可救药!”
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似乎又变回了当年军营里被她气得指着鼻子大骂的年轻大夫,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的两条出路,一是利用这张脸,劝说她与他一同离开,再不管这将军府的风波,凭他二人的本事自是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二则便是兵行险招,凭着这张脸,洗脱将军叛逃的嫌疑,现下军中上下无人,各位将领皆是抽不过身来,他便可以趁机请缨,前往边塞一探究竟。
第二条路着实凶险,先不说以后,若是皇帝那关过不去,又或是身份bào露,便是欺上瞒下,罪加一等。
“何时动身?”
“明日我便去觐见陛下。”
“明日?你如何能见得陛下?现在将军名声坏得很,一不小心就是入狱杀头的命。”
“放心,我自有办法,反正选了这条路,便是将脑袋提着溜了。”他半开玩笑道。
好半晌,她才回了一句。
“这次……谢谢了。”
他本不必管这件事的,他在军中势头正好,前途一片光明,却来陪她趟这趟浑水,一个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谢什么,自家人。”也不知是指他,还是她。
也不知他什么能耐,第二天天一亮府外的重兵便尽数撤去,迎来的是面色有些苍白的他和一道圣旨。
一路上凶险之至,流匪qiáng盗之徒,趁着朝廷与夷族开战,都想分一杯羹,及至大营,光是上下散乱不堪的军心,就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提着一坛清酒走进了她的营帐。
她眼都没抬一下,只是紧紧地盯着桌上的作战图,几年来好容易养回去点的肌肤又被边塞的罡风刮开,将那层浮于体表的修饰刮开,才显露出她内里的刚烈来。
“最近几次,打得都太容易了。”
她指着其中的一处,哪里的伤亡数字远远低于她的预期,当然并不是说伤亡的少不好,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能活一个是一个,但胜利来的如此轻易,不能不引起她的疑心,毕竟,她输不起。
“不好吗?容易点,你也少操点心,来,喝口酒暖暖身子。”他满上一碗,推到她面前,看她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后,才继续说道,“明日便是与大部队的jiāo战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明日必定会抵死挣扎,是场恶战。”
“上好的桃花酿。今年桃花开得正好,酿酒再合适不过,不过在边塞苦寒,得来殊为不易,你倒是厉害。”脑海里京城那株桃花树一闪而过,桃花酿如旧,而那个曾为她亲手酿下桃花酿的人,却已不知在何方。
饮罢,她的眉头稍松了松,“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他的眼光闪动了两下,“没有。”
这细微的差别自然没被紧盯着他的她放过,她也没开口,只是默不作声的一碗接着一碗饮酒,眼神清明,无一丝醉意,一直紧盯着纪云。
直到手中的酒碗被他一把夺下。
“行了,这酒虽不烈,于明日开战,到底无益。”他顿了顿,才开口道,“据探子来报,在敌军见过与季行身量相仿的人。”
她大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开,整个人无力的向后倚去,被他一把接住,又扶了起来。
“也不一定,只是看着像,天底下长相相仿的人多了去了。”
她疲累的看着他,他的眼中满是真挚的光芒,她勉qiáng点点头,收回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