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呀!”小孩天真地说。
chūn暖花开。林乔心里有一片融化了的水,清的,软的,被风儿一个不经意chuī皱了。
“好了。“他揽着小孩,虚虚地抱了一下。“你等到了。”
林乔过去不会回家吃午饭。可是小孩会认认真真把菜洗好放好,用过了的餐具留在桌上也会被洗的gān净,他只是简单地把食材烧熟。一开始他让小孩过来吃饭,林长喜瞪着他,但似乎小孩也没有那么怕他,顶着林长喜的目光就过来了。后来,小孩在他家吃饭反而成了惯例,饭菜总是热腾腾的,小孩不挑嘴,吃完还会很懂事地帮忙收拾。
隔壁的张大婶看见天天跑过来的林明,问:“他爸不管吗?”
“没。”
张大婶笑说:“这样也挺好。”
显而易见的,林明养的胖了一点,像一根白萝卜。
但是林长喜不懂得善待孩子。有一次,林乔下班回来,小孩被他爸打了,胳膊上擦出一大块血印,脸上在额角有乌青,显得可怜兮兮的。
林乔心疼地抱着小孩检查,从头到脚,仔细扒开他的拳头,然后闷着脸要出去买药酒。
小孩挣开,说不要。林乔就没去,gān巴巴地坐在那里和小孩瞪眼。
“张阿姨帮我清洗过了。”
“哦。”
“我不想你去。”林明从小没去过多少次医院,但是之前挂吊水的几次,让他觉得那里很难受。“不疼的。”
“哦。”
小孩又说,“你不要生气。”
林乔只好gān巴巴地笑:“不生气。”他确实没有生气,就是单纯地心疼小孩子而已。
“你爸爸经常这么打你可怎么办!”
林明小声地解释:“不是,他推了一把,我就摔地上了。” 林乔骂林三是个软鬼,天天把气撒孩子头上。特别是喝酒以后,人一糊涂。林乔简直脑门疼。
说实话,林三和林明一点也不像。林三个矮,像一把柴;林明也瘦,但像根竹,细长手脚。而且林乔有一对星星似的眼,顶漂亮的眼。上一年腊八,林乔端了粥送,小孩在门口坐着发呆,他的父亲就在屋里看电视喝酒,脸通红,发出浑浊的笑声。小孩子的声音多好听啊,清清的,像一捧水。希望小孩像他的母亲。林乔真是一点也不能想小孩长大变成他爸那个模样。
有一天,林乔问他:“你妈妈长得漂亮吗?”
小孩奇怪地看过来:“我四岁的时候她就跑了。我记不清了。”
“你见过你妈照片吗?”
“见过。”
“漂亮吗?”
林明像是思考了会儿,犹疑地点了点头。
林乔突然对小孩的母亲有点好奇了,她为什么要抛下孩子呢?
不过这个答案得等到很久以后他才能知道了。
总之他现在更头疼了。
林乔以前没看出林明还有个小哭包的属性。他被安慰一会儿,真的哭了。他蹲在地上薅了一把草,乱七八糟地揪,揉了一手的绿色草汁。起初林乔说话,他无动于衷。可他盯着林乔看了一会儿,突然撅着嘴巴抽起气,眼圈儿红了一片,就差眼泪了。林乔也不gān巴巴了,他慌忙抓纸帮小孩擦眼泪鼻涕。“我没生气,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我就是心疼你。心疼你爸爸打你,你不要哭?”林乔轻声说:“你哭我也难受了。”
小孩抬头看了看他,顶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眶。眼睛水灵灵的,但眼泪还不至于滴下来。林乔让他咽下去,他就抽着气,眨了眨眼睛。“就打了两下。” 林乔只好一个劲儿地问:“疼吗?”“你要是我爸就好了。”小孩又说。这次林乔愣住了,呆呆看着小孩儿,有点不知所措。
他最终也没给小孩回答,和小孩静静地坐着。小孩两只黑眼仁看得林乔发怵,但是他突然贴过来,糯糯地:“最喜欢哥哥。”可是他人生看过的风景还那么少,还那么单纯,不仅喜欢与讨厌泾渭分明,喜欢也要分出三六九等,他给了林乔最高的荣誉,林乔却心里涩涩地只觉得配不起。他回答:“哥哥也喜欢你。”说不出“最”,却嘴上杂七杂八地挂着其他不轻不重的在意。索性,骑车带着小孩溜达几圈。溜达几圈就好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汽车厂总共两万工人,林乔所在的车间有二十几个人,男人居多,而且年轻,不比林乔大多少。徐至广在这里算半个主任,就像一个长辈——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领着一群年轻人。做工的时候可以不做jiāo流,沉默的往往沉默着,好言的却耐不住寂寞。林乔偶尔会插一两句。
其中有一个女孩子。
她很漂亮,林乔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那不是一种很有特点的美,但很协调:七分婉约,三分宁静,低下头比其他人多些缱绻韵味。没有人是美丑不分的,至少在这个车间里,多数的男人承认那是个漂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