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后来森野绿的记忆中, 那个姑娘就再也没出现过。
听身边其他的研究员说,由于违反了规定,所以她被开除了。
至于原因, 要归结到森野绿与她自己身上。因为那块糖,森野绿没有按照食谱用餐,挑食算是小孩子的通病,但在虚数研不被允许,贫血和低血糖产生的眩晕都会使得演算速度下降,拉低实验数值。
“明明已经告诉她很多次不要对那些孩子抱有太多同理心了,又要重新招人……”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嘛,总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要是能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就用不着惹出这么多麻烦了。你看这是最近森野的数据——啊!绿,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谷田教授的吗?他刚打算叫你过来哦。”
研究员与她说话时都会这样。他们先收起愁眉苦脸,再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能够齐平的目光总比居高临下的俯视好得多。
如果人不会长大,森野绿认为自己大概会一辈子都沉溺在这种亲昵的态度与甜蜜的笑容里头。
如果她也有父母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像这样与她温言细语地说话。
然而问题是她没有。
不太记得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过的话,总之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亲的陪伴,那么她就会变得容易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但那本书上并没有给出“如果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母的陪伴”会变成什么样子的结论。
于是森野绿只能猜,或许是连能写着这种书的作者也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家伙。
“你们长大以后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第二次森野绿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上小学了。
国文课的老师要求全班写一篇以“我的理想”为题的周记。
森野绿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成为一个Level 5。
彼时她已经是个Level 4了,也就是大能力者。这个理想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虽然表现形式是命题作文,但或许是教育较为超前,同班同学大多早熟,结果森野绿记得当时全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写了听起来有些“狂妄”的理想。只是好在与没有个性的绿谷出久想成为英雄不同,没人会嗤笑认为森野绿在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她站在讲台上念完自己的周记,底下鸦雀无声,只听到老师说“那么森野同学可要好好努力,老师很期待你能成为超能力者的那天”。
期待是真的期待,不掺半点虚伪和谎言。
就像研究员对她的好也是真的好,处处为“它”着想。
等到终于,“重力操作”成为了比“森野绿”更加常用的,甚至隐隐有能够代替“森野绿”的趋势,森野绿第一次吃到了辣味炸jī。
那盒辣味炸jī放在监控室最打眼的位置,想不看到都难。
而等到买来辣味炸jī的冤大头从实验室中走出来,横跨了大半个学园都市才买到的炸jī已经连裹在外面一层的面包糠都没有剩。她默不作声地擦gān净嘴角,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冤大头的名字,准确来说是代号,叫“一方通行”。是个比她还像白化病病人的家伙。一起躺在无影灯底下接受检查的时候,森野绿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他的白发给闪瞎了。
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大人总会更加关心比较优秀的孩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森野绿非常抗拒接受一直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一方通行身上的事实。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人的目光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无论是“关切”还是“冷漠”,“如常”还是“异样”。这些qiáng加在她身上的东西,是别人给的。
既然是别人的,那么他们随时都能够收回或者反悔。
所以最后森野绿得出的结论是,没人靠得住。
一切好像打转重新回到了原点一般。
她又想起了那句话。
——全部要靠你们自己努力哦。
“自己”一词,在这个句子与这个世界中被无限突出且放大了。
后来,啊,森野绿真的认为后来是个充满希望又过于绝望的词。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未来之后,这个词就宛如钉在棺材盖上的钉子。
后来森野绿学会了安静。她不再找研究员撒娇,不与老师谈心,想吃糖果和炸jī就自己去买。
只以自己为出发点去考虑问题的话,日子的确会快乐很多。
起码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做出像“实习生”会做出的事,更不可能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一方通行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