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我是无耻之徒?”赵敏没料居然那么快就给周芷若猜到了意图,又见以往再怒都未说过什么重话的她连“无耻之徒”都用上了,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座椅处,嗤的一声轻响,倚天剑已执在手中,“好!我倒要请教,这口倚天剑明明是我家家传之宝,你峨嵋派偷盗了去,为何还敢自称名门正派?”
“倚天剑和屠龙刀,向来是中原武林中的两大利器,从没听说跟番邦胡掳有甚么关系。”她一提倚天剑,周芷若心中更恼,当即如此回道,她即便是心绪翻涌时面上也还是淡淡的,看起来反倒是显出几分清高不屑来。
赵敏一怔,她向来能言善辩,又自视甚高不屑与匹夫一般见识,当日在武当山上她被明教几个人轮番骂过去却始终笑吟吟的,分毫不动怒反而几句话将周颠都说得哑口无言。如今被周芷若如此反唇相讥,她竟然气恼起来,脸都涨红了几分,恨不得挥剑就把那碍眼的人劈成两截,可又有些不知怎么下手。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冷静了下,她眼光一转,又是计上心来,开口道:“周芷若,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本应属于大宋英武圣文神德皇帝的子孙?”
蒙元破襄阳后长驱南下,从大宋皇帝手中夺了这江山,向来被汉人看作是逆天之举,她这话根本连问题都算不上,只要是个汉人就能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当然,鞑子侵我山河,倒行逆施,天理不容。”她未及细思,张口就道出师父平日的教诲。
“好,可我记得这山河之主最初是轩辕huáng帝,几经易主到了大宋皇帝手里,才变成了宋朝的江山。而这倚天剑虽最初为中原武林所有,可几经易主,如今到了我手里,那便是我的剑了,你说对不对?”
“你?”周芷若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能如此狡辩,又是她自己先给人留下话柄,情急中竟想不到如何反驳。
“而你一口一个番邦胡虏的,口吻尽显鄙夷,都说汉人好礼义,怎能对盟友这般失礼?”
“谁和你们是盟友?”听她如此胡说八道,又尽是污蔑,周芷若终于忍不住显出几分怒气来。
“明教妖言惑众,四处煽动盲流草寇与朝廷作对,朝廷早就剿灭明教之意。”见她失了冷静,赵敏知自己已占了上风,语调不再急促,说完半句后得意地笑了笑才继续说下去,“结果你们六大门派却先一步攻上光明顶,斩杀的教众少说也有千余,论功行赏的话,封邑百户不在话下,不光是盟友,还是大功臣呢。”
周芷若瞪大眼睛,她随师父下山时,只听闻剿灭明教是正江湖风气,从未想过还会与朝廷扯上什么关系,可赵敏的说辞听似荒诞却是滴水不漏,若说之前还在思忖反击之言,现在连这个念头都放弃了,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况且你们六大门派虽然天天口口声声道驱除鞑子,可也不见几个人真正上阵来杀我蒙古将士,我还以为你们只是说来迷惑明教那些乱臣贼子的?”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见周芷若已然无言以对,总算解了气,提着倚天剑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又问:“所以你是切磋不切磋呢?”
周芷若垂下眼,她明知赵敏是qiáng词夺理却完全找不到话应对,甚至连她都质疑起围剿明教的意义来,可同时又觉得这般质疑对不起师父平日苦心孤诣的教导,思绪摇摆不定间心中苦涩愈甚,眼中都泛起几许雾气又被她qiáng压下去,只道此次被她一番说得哑口无言已丢进颜面,不能再示弱助长他人焰气。
“不。”她再度开口时,声音虽不复先前那般清朗,却依旧死咬着之前的答案不松口,心想任你歪理再多我都不做有损师门的事。
赵敏绕了一大圈虽逞了口舌之快,可比试之事还是毫无进展,胸中快意顿时泄了大半,目光落在周芷若脸上,盘算起有没有什么新法子来。
与五天前相比,周芷若身上的青衫好像又宽了些,裹在其中那份清瘦虽傲然依旧,可不知道还残留了几分力气。嘴唇彻底不剩几分血色,看起来几乎与皮肤一样苍白,眼睛下也浮现出淡淡的黑影。
可就是这般发丝凌乱的憔悴的模样,她的美也没折损半分,不如说如今略显病容反而添了些别样的风姿。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赵敏看着她,这几个字乍然浮现在脑海中,然而只存在了须臾便被她驱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在心里说道,眼中蓦地升腾出恼意,也不知是在气周芷若不给她半分面子,还是在和自己怄气。片刻之后,她便将莫名产生这份抑郁的原因悉数推到了周芷若头上,一如她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心想你既然貌美那我便要拿这点和你过不去,于是指着红发头陀开口道:“周芷若,不比也可以。你想必自负花容月貌才如此骄傲,我叫你跟这位大师父一样,脸上划你二三十道剑痕,把你的俏脸蛋变成一个蜜蜂窝,瞧你还骄傲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