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彼阎dòng来犯。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最初,他孤身一人,视死如归,打算一个人走完这条路。如今,他身后有那么多伙伴,那么多与他一样的勇士与他并肩作战。他不再以死在刀剑里来作为自己的结果,他要活着回来,他要为了身后的人而战。
啸梅山庄聚集天星照,妙chūn堂,竹子塘以及各地而来的忠仕,只为今日,只为今日一战。
莽莽田野之上,狂风骤起,掀起一làng又一làng的草波,这群人在里面穿梭着前进。似是秋日里的大雁,又是正展翅的鸿鹄。
然而,就在他们对面,那里白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层厚重的浓云压在田野上。
衣角被风刮的呼呼作响,每颗灵魂都存着自己的恨,自己的刃,纹丝不动。
就见两个彼阎dòng窃仕抓着江岸冬的胳膊,她的身体和衣服在风里疯狂的扭曲着,眼睛被黑布蒙着。
她就是看不见,也什么都能看见。
她知道,他就在前方站着。他在发怔的看着她,他久违的看着她。
好久不见,阿冬。
“姓夏的!”白姜掀掉面纱,站在最前面,满脸得意的看着对面的人。
夏浦玉众人一愣,钓月僧率先认出了白姜,紧接着,就是一阵喧哗。
“这贼子竟然还活着!”钓月僧歇斯底里的骂着。
夏浦玉攥紧了德景棍,死死的盯着他。
“给你一个机会,缴械投降,我放你妻子一条生路!”白姜一抬手,白绮掂起寒铁剑,站在江岸冬身后。
“不然,总要少条人命!”
则袖痛恨的看着白姜,低言吼道:“败类……”
夏浦玉默不作声,就见江岸冬发话。
她张开自己已经没有血色的双唇,撕扯着喉咙:郎君若是敢因我放下德景棍,你得到的,也是一条尸体!”
“若是想叫阿冬背上骂名,遭人唾弃,就放下吧!”
她已经尝试寻死不只一次,可那些人怎么会叫她死,死了,就少个筹码,如何还能折磨夏浦玉,如何还能看到如今,这个面目苍白,眼里流霜,挣扎愤恨的夏浦玉?
夏浦玉深深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则袖看着夏浦玉,猛然一阵悲伤涌上心头。他的锵锵还在彼阎dòng的地狱里,她可是像江岸冬这样大义凛然?
难不成,一切都是白匙的jian计?
这种思念,自然不能用“突然”来说,应当是再次喷薄而出。
“我不仅是丈夫,是匹夫,还是竹子则袖,樊则袖,葛则袖,江湖就是这样,看似我的天下很大,可很多事我都不能做,我也不该做,也不能,有太多软肋,可……算了,不能有……”则袖的泪如同这冬夜的冷星一样坠落,他无力的垂着眼皮,每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头,又如乱针扎的他浑身痛。
他坐在廊子上,朝着清牧师父轻声的抽泣,这是多久前的事,他忘了。记得的,是那针扎的滋味,那萧条的风,从他鬓间穿过,又有多么凄凉。
然而如今的则袖,他没有了妻子,没有了母亲,他背着两袖空空的双手,拿着明竹扇在江湖里硬闯。
他得泪,何人知?他的志,何人晓?
夏浦玉仍看着江岸冬。
她的衣裙在风里飘dàng,她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起伏,她那随时会被风的力气给chuī化破碎一样的单薄的身躯,她走过了多少路,她等了他几个chūn秋?
淞江岸梅花开了几次,雪几回融成水,江雪斋,又度过了几个结局。
夏浦玉没有说话,他只是悲从中来,且绵长,且愤怒。
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像是冲击着礁石的大làng,滚滚的从身体深处涌上头来,他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恨,恨这个天地,恨这个岁月,恨这些跌宕起伏的匆匆与多舛。
“夏浦玉!”高不落紧紧的拉住夏浦玉的胳膊。原来就在刚才,他已经掏出德景棍来,朝白姜走出了好几步,眼睛模糊之间,他已然看到对面的人朝江岸冬举起了寒铁剑。
他心里鼓声一阵,再低头看去,高不落抓自己的双手竟已经红透,再一回头,则袖,归雁,归雀,两位师父以及所有人,都紧紧的凝望着他,那是多么担忧的目光。前辈们看着晚辈的挣扎而揪心,朋友们看着伙伴的无力而煎熬。
他就这么冲出去了,他们怎么办?他就这么冲出去了,阿冬怎么办?
高不落见夏浦玉镇静下来,立刻开始言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白姜的目的,就是拿捏你,假设你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所有人,包括阿冬,等我们全死在这,整个江湖,都不能安宁。”高不落的声音在风里飘动,yīn霾的天空之下个个身影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