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山正欲与他争个高低,忽然又紧紧地闭了嘴,生怕祸从口出,半晌才勉qiáng分辩道:“这也并非我的不是。全怪李修缘。若不是他闹这一出,又怎会又往后的这些破事儿?”
花笑寒静心一想,竟然觉得分外有理,气也消了大半。李云山偏在这时候打了个大哈欠。花笑寒便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李云山果然依言躺下,却使劲儿睁着眼,颇不放心道:“你……会不会走?”
花笑寒道:“我自然要走的。”
眼看李云山又要一骨碌起身,花笑寒赶紧伸手摁住他,笑道:“这回带你一起,也好瞧瞧你会变个甚么东西。”
李云山仍执拗道:“我不睡了。”
花笑寒问:“为甚么?”
李云山道:“会做噩梦。”
花笑寒学着他的语气道:“那我替你镇梦罢?”
李云山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又说:“你过来,我好悄悄将四字口诀传授与你。”
花笑寒果真在他身侧躺下。两人贴得极近。李云山略撑起身子凑至花笑寒耳畔,酝酿半晌方才出口的短短四字端的是掷地有声。
且听李云山道:
“我喜欢你。”
☆、飞鸽传书
天已大亮,客栈临近的街面上也重新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小贩放开了脆亮的嗓门儿吆喝,甚么炒豆儿米糕茅根粥,生怕人饿着似的,一股脑地往窗缝里头钻。
李修缘侧耳听了听,对傅倾觞笑道:“吃莲子羹还是豆腐脑?”
傅倾觞道:“不饿。”
他正忙着打点行装,宽袍广袖被揉得皱皱巴巴,也不知是叠起还是gān脆打成了结,连坛里过冬的咸菜都比这一堆衣服来得体面。
李修缘知道傅倾觞不惯此务,眼下见他百般琢磨着摆弄收拾,觉得有趣非常,又岂有不爱看的道理,索性就势倚在窗边笑吟吟地盯着,不时褒奖几句。倒把傅倾觞不好意思的,胡乱将包袱掷在chuáng上,便转身斟了半碗昨夜剩的冷茶喝。一面又听李修缘幽幽叹息道:“你要走,也不必这么着急,好歹同我吃上一顿拆伙饭罢?”
傅倾觞一口茶水还未咽下,便已蹙起眉,没好气地问:“哪个说要与你拆伙?”
李修缘长叹道:“你忙忙甩了人要走,不是拆伙是作甚么?——你若说不是拆伙,须得过来给我个抱抱,我才能相信。”
傅倾觞道:“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他撂下茶碗,仍回去钻研怎样才能给布包系出个漂亮的花结。未料李修缘瞅他不备,一步一步做贼似的悄悄挨近,冷不防自身后一把搂住,凑在颈边吐着热气笑道:“罢了,罢了。你不来,我抱也是一样,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说甚么,我岂有不信的理儿?”
傅倾觞的身子略僵一僵,旋即慢慢放松下来,任由李修缘在腰上乱摸。许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磕磕绊绊道:“李云山此事生得突然,我跟你走得急,约好的切磋没去,定好的擂台赛也没打成……还未来得及同扬州那边通个气儿。这次过去也无甚大事,不过是那帮闲人设法诓了我去做东请他们吃饭喝酒,不消几天,我仍回来同你在一处的。你……你莫多心。”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恳切和软至极。李修缘自然受用得很,暗喜得逞,便见好就收,老老实实松了手,不再打搅傅倾觞收拾东西。可只要他未离此处,对傅倾觞都是莫大的gān扰。哪怕不动嘴皮只剩眼珠子乱滚,也能叫他不大自在。
傅倾觞也曾暗自苦想至夜半三更,心道李修缘究竟是有何等法力,一旦寸步不离,必叫人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索性摇醒李修缘直接发问。
那李修缘惺忪着睡眼,半梦半醒似的眯眼瞅着他,笑道:“不错,这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叫你这么喜欢我,才会闹得这样儿。你要自在,快别喜欢我了罢。”
傅倾觞起先一怔,旋即后悔得想把被子卷巴卷巴塞进李修缘嘴里,好叫他别有的没的说这些浑话。这下倒好,本欲问清楚图个心安,却平白把下半夜的好梦一并赔了进去。
有李修缘看着,傅倾觞没了折腾的心思,系带也只是随手打了个活结作罢,余下几个包裹皆堆在一处,腾出chuáng沿一方空处坐了,又招李修缘一块儿。
李修缘求之不得,连忙喜滋滋地过来。屁股刚挨着chuáng,便被傅倾觞摁住了肩膀,犹犹豫豫地凑将前来。先盯着额头,而后看着鼻尖,最后这犹疑目光竟又落在唇角。一张俊脸叫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却迟迟无从下口。
李修缘怎会不知他的心意,眉开眼笑地点点自个儿面皮,还把脖子使劲儿往前伸了伸。傅倾觞便一横心,两眼一闭,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李修缘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