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夏纯猛然站起身，“我知道那一百万的事情，是我亏欠了你，如果您非要用这一百万来衡量我跟顾亦然的这七年，那么我现在可以当着您的面，跟您立下字据，这一辈子到死，我都会把那钱给您还清！”
“你这一辈子能值几个钱？”顾涵挑眉看他。
夏纯微笑：“您还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顾涵闻言，嗤笑一声，摇摇头。
“你呢，亦然？”他转过头去，望着顾亦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亦然闻言，默默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从前你跟我妈，从来没有一天能够尽到做父母的义务，到现在，我觉得其实你们也不能够支配我的生活。”
“亦然，不是爸爸不想，是爸爸当时不能够！”顾涵争辩，“你现在回到爸爸身边生活，爸爸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以后你会有更好的前景！亦然，你要看得长远一点知道吗！当年就是因为我没有把眼光看长远，只顾及到眼前的感情，所以到后来生下你，我们的生活才会……”
顾亦然的脸色刹那之间沉了下去。
顾涵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于激动，把话说错了。
“亦然。”顾涵叹了一口气，把之前的那段话掐掉。
顾亦然抬眼看着他，冷声问道：“所以你是想说，就是因为我妈和我的出现，所以耽误了你的当初？”
顾涵沉重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亦然怔怔看着他，苦笑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走之后，我跟着我妈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亦然……爸爸知道那个时候是爸爸做得不对，但是现在……”
“别跟我谈现在！你根本不配跟我谈论我的现在！”顾亦然突然bào怒起来。
夏纯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住了顾亦然的胳膊。
顾涵没想到顾亦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愣住了。
顾亦然字字泣血：“……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你们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既然把我生下来了，又对我不管不问。从你离开我和我妈之后，我妈的脑子里就只有怎么攀上有钱的男人，怎么富裕自己的生活，我就像个拖油瓶一样，跟着她不停地搬家，一个叔叔接着一个叔叔地喊着那些恶心的男人！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从来没有！她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从来不知道我在学校、在外面，受到的都是怎么样的眼光！被人说我没爹，亲妈是娼.妇，所以我也是个贱种，野种！夏徐真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妈！每次到找不到下家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我这个拖油瓶丢掉！到最后甚至不惜老脸，直接把我丢给外公！还有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何曾关心过我，为什么到现在了，这么久了，你才来找我？我现在长到这么大，有你跟没有你，还有什么区别？”
顾涵的眼神呆滞着：“然然，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那时……”
夏纯也愣住了。
顾亦然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沉默内敛的人，有什么话也总是放在心里不说。
小的时候，她总是觉得顾亦然性格闷葫芦，又冷漠，可是到今天，她才知道造成他性格缺陷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不提这些事情，而是这些事情提出来实在是太痛。
每说一句，都像是自己拿着刀子在自己心口上划一刀。
顾亦然说完，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掩面笑着：“你不知道，对，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可以说，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今天，我要跟你说的就是，我现在要做的所有选择，也都跟你没关系。从今以后，你认我这个儿子也可以，不认了也没事。不管我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富裕也罢，穷困潦倒也好，我都不会像你一样一走了之，更不会在若gān年回忆的时候，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到别人的身上。”说完，他站起身，拉住夏纯的手，红着眼眶，“我们回去吧。”
“然然！”顾涵在身后叫住他。
顾亦然回头：“如果，你还觉得你是我爸的话，就请你尊重我现在的决定。我从前的生活，你没有任何的参与，所以现在，你也不能指手画脚。”
“你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顾涵道。
顾亦然垂头，轻笑了一声。
“夏小姐……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
到最后，他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也只能这样jiāo代别人了。
“我会的。”夏纯淡淡道，抓紧了顾亦然的手。
两个人从餐厅的门当中走了出去，徒留顾涵一人在包厢之内，沉沉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那还是顾亦然刚刚一岁的时候，一家三口去海洋馆，站在海洋馆的前面拍下的一张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