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处在手腕,冷水冲、洗、泡了这么久,还是起了泡,像个小樱桃。常下厨的人难免如此,颜缘不以为意,但钟宸的药膏刚一抹开,就听“咝咝”两声。
虽然疼,自己可没喊疼!颜缘抬头,只见钟宸眉头皱起,口唇微动,舌尖抵在牙缝处,咝咝的,仿佛被烫的那个是他。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额头被弹了两下,清脆有声。钟宸转身走开,有些恼怒:“笑什么笑!厨房重地,严肃点!”
二十多人,分坐三桌。钟宸家里无大小,座位也不讲究,能喝几杯啤酒的坐了一处,酒量大的坐了一处,颜缘就和几个女中层以及要养生保健的大叔们一起,开了两瓶葡萄酒慢慢喝。
法国顶级葡萄酒配火锅,也就是钟宸这里才这么随意不讲章法了。
钟宸的目光,老往这边看,嘴里招呼着:“你们随便吃,要添什么说。”
颜缘觉得,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自己手腕上扫描着。
想什么呢?一点油星子烫到而已。
“钟宸……”默默盯着液珠滴落的王绍珍听到女儿呓语,立刻起身探看:“缘缘?”
“钟宸……”颜缘慢慢睁开眼睛,焦距凝住,是妈妈,不是钟宸。
她动了动喉头:“妈妈。”又顿了顿:“不要告诉钟宸。他会心疼。”
她慢慢合上眼睛,又睡着了。
蛇毒重者昏迷、死亡,轻则有致幻作用,也会令人狂躁。输的药液中,原本就有镇静剂。
王绍珍拖了拖凳子,扶着病chuáng扶手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女儿眉心微皱的睡颜,眼光微微闪动。
丈夫说,钟宸好像对女儿有心思。可,若是女儿对钟宸有心思呢?
走廊上,齐放和余鲤正在说话。
“余鲤,向小美这人,可以jiāo往,不可jiāo心。”
余鲤抬头,十分惊讶:“为什么?”
齐放:“颜缘扑跌时,她本来可以接住的。”
原来为这个——余鲤心下一松。她其实并不怪向小美,蛇正向她飞甩而去,绝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害怕得下意识让开吧?像颜缘那样勇敢果决的,又有几个呢?她连忙将向小美给她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希望齐放能够理解。
齐放沉声道:“她这样说?”
他垂下眼皮,默不作声。这套说辞,他不太信,那样的甩动,蛇一定会瘫,如果蛇向着向小美方向飞甩出去,蛇身应该在山路上。而背着颜缘时,他目光特意扫过石阶周围,想着要找到蛇,这样注she蛇毒血清时才好对症下药。然而并没有发现。
回想当时,颜缘被水壶击中肩部,向前一扑,手臂一张……蛇,应当被她甩到了一侧的丛林中吧?
向小美的第一反应是躲开,任由颜缘跌下,这是为什么?她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齐放抬眸,余鲤还在低声解释:“我知道,颜缘伤上加伤,你着急生气。但是,向小美躲开也是情有可原,哪个女孩子不怕蛇?”
齐放声音中带了一丝薄怒:“那颜缘呢?她怎么不怕?看到毒蛇,她第一反应是保护你。向小美呢?第一反应是躲开!同样是你的朋友,你不为保护你的颜缘心寒,反而为向小美辩解”
余鲤抬头,看着齐放,眼睛渐渐漫出水痕。
“我不会和我喜欢的朋友计较……颜缘也不会。别人的好,我们会一直记得。就算,就算有不那么好的地方,那也是人之常情。齐放,别要求人人都是圣人。”
齐放说不出话来。那毕竟是余鲤和颜缘的朋友,五年同窗,大多数时候亲如手足。而他,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要人家疏远手足。他算哪根葱?
他转身走进病房,去看颜缘。
望着他英挺笔直的背影,眼泪终究从余鲤双目中一颗颗滚落下来,如bào雨打新荷。
山上的一幕幕又回显在脑海中:齐放抱着颜缘,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惶急,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他脚步凌乱,失去了所有风度,负着颜缘在山路上狂奔,就像一只野犬被人追赶般láng狈不堪。
余鲤当时再不懂,现在也懂了。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齐放,怎么会喜欢颜缘了呢?喜欢成这样?甚至如此迁怒向小美?呵呵,如果向小美接住她,恐怕,就是两个人都被毒蛇咬吧?理性冷静彬彬有礼如齐放,竟然这样对待向小美……
而她,一点儿也不能怪颜缘夺取了齐放的心。颜缘刚刚救过她,颜缘对齐放之情一无所知,颜缘已经心有所属。
齐放,从未恋爱过的齐放,这一次,注定头破血流。
她心疼之余,又浮起一丝期冀:只要她守在他身边,总有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他和她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够他们看清很多人,很多事,够他们培养出足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