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正犹豫着,眼角余光瞥向般若,见她神色未有改变,就知救不过他,怎料这老四又哭哭啼啼的喊道,“太师不看在属下的面子上,也看在属下那早夭的九妹曾服侍过太师的份上……”
“来人,拖出去!”他连忙截断老四的话,吩咐着人将他拖拉出去。
他一直坐在下头未曾打扰般若,直到掌灯时分,外头的人都走了,他才上前一步,般若正瞧着白日里头他搁书房的奏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如今齐国国主病重,虽是大好时机,可突厥素来反复无常,你真有把握?”
春诗点了烛入内,将灯全数燃起,室内通明,宇文护瞧着她,好似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目光只放在她眉目妖娆之间,宇文护未曾回她,般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宇文护一眼。
烛光摇曳之下,她歪着头,细细思索着,偶的抬头看宇文护,那眉眼本清澈见底,可宇文护总觉得她容貌艳媚的甚之,只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又低下头去,宇文护更觉无趣,伸手想要拿她掌中奏折,“那东西可有我好看?”
她却不松手,还是看着,“你有什么好看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顺势坐在她身侧,与她一同看着奏报,“怎么今日脾气这么大?”少了平日温柔小意,更对他似若无睹。
“我素来这样,自然不比清河郡主那样的好姑娘。”
宇文护微微错愕,自然知道,是他与宇文盛之言被般若听去了,只得好言劝道,“如今她嫁了宇文盛,你也不必担心了……”
仿佛只因这句话,般若平静神色颇有些波澜,讥笑道,“不过是个有夫之妇,你宇文护,又不是没惹过,越是如此,越更有意思,不是吗?”
宇文护“噌”的站起身来,死死的看着般若,见她神色玩味,似笑非笑,竟是那他两人偷情之事比照到清河郡主身上了,他还没开口,那女子妖娆言语又道,“是了,你那个清河郡主可是个清白的,若你真要勾搭,是要多费些精神,比不得我,送上门来给你摆弄。”
“独孤般若。”宇文护脸色一变,“你别把那些有的没的,都扣我头上。”
般若忽然直起身子来,也不怕他什么,径直言道,“你别以为我心里不清楚,你念着清河郡主给你生儿育女,心下不忍,若我不在,元家几次三番将女儿送给你,你会不要?”
一种奇怪气息瞬间蔓延开来,春暖花开的,却有一种莫明的寒气。
“我也只是凡夫俗子,昔日让她重病乃是权宜之计,只是没料得害了她性命,我心里头愧疚是真,但绝无你说的那些意思。”宇文护未曾避讳,不过他也确实坦坦荡荡,与清河郡主,并无私情可言。
“是了,我于宇文毓也是如此,那你为何,提剑杀了他,若按这个道理,我杀了你的清河郡主,也是正理,你又冲我发什么脾气。”她昂起头来,非要与宇文护争辩一二。
此言一出。
宇文护竟无言以对。
很久之前,宇文护就知道,他二人所约定的,不谈旧事,是绝不可能的。
没料到,今日又牵出这些事情。
“罢了……”开口的是宇文护,“反正,我这辈子,都逃不脱你的掌心了。”他一声嘘叹,也不知是给谁叹,缓缓蹲下身来,看着靠在凭几处的般若,缓缓伸手,抚在她已凸起的小腹处,“你要做什么都成,只是别生气了,你一生气,咱们儿子可受不了。”
般若打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谁和你咱们,你要儿子,去外头找旁人给你生去。”
宇文护瞧着她微愠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伸手划过她的鼻尖,“偏不,我就找你生,等生了这个,咱们还得生个十个八个的……”
“宇文护!”她却是恼了,猛地推了宇文护一把。
就着这把力道,宇文护就势往后头一倒,恰好撞上那因入春而卸下了褥子的凭几处,突然脸色憋得涨红,“腰……疼……”
般若心下不好,只以为自己手上力道太大,正要唤人来,身前那人却伸手拽住了她,一把她带入怀里,“腰疼,你抱抱我,我或许马上就好了。”
般若瞬时哑口无言,只觉得这要当皇帝的认了,约莫都这样无赖到底了,她无力地低下头去,扁了扁嘴,倒是没挣扎,于是反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也怪不得有人那般追着你不放,原就是你讨女子喜欢。”
宇文护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好大的醋味。”
“过几日出征之事就要定下,般若,你给我几个好脸色,成不成?”想着征伐齐国,恐怕也得几个月,宇文护心中不舍的很,“要是你还未有孕,能跟着我,就好了。
“你还没当上皇帝呢,怎么就学起周幽胡为起来了?”她细弱蚊声,却抑不住的笑意。
“好呀你。”宇文护将般若微推开些,“你这皇后娘娘四书不读,从夫之言不停,偏就喜欢看这些昏君妖妃的野史杂谈。”
“阿护这昏君做的,我这妖妃却是不能的。”听得宇文护的话,般若偏还在盈盈笑着。,“昏君只需糊涂昏庸一把可就成了,只这妖妃,若无媚惑容色,如何够得上呢。”
只这一言,宇文护偏着头,以手托着,细细的打量着般若,他见过的女子很多,貌美的自是不少,可他却只觉得,此刻面前的这个,才是最好的,他欺身而上,凑得近了,吻在她鬓角处,微偏着,轻咬上她的薄唇,搂在她背上的手越发紧……
“主上,该用晚膳了。”哥舒站在门外,隔着老远,轻咳适时提醒,正是华灯初上,暮色渐歇。
“滚!”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出征
伐齐的日子已定了下来,主帅自然是宇文护,但带着的已不是宇文邕了,而是新进的贵人宇文盛。
宇文觉亲自相送,浩浩荡荡的百官队伍都站在城门口。
般若身子虽然不便,但也勉强前来,恰好宇文觉斟酒相送,他却不管不顾,未曾搭理,径直往后头去了,见般若今日一身绯色的衣衫,衬的人越发好看,微凸腹部,圆润夺目。
“慢些。”他一身戎甲,连忙扶住了般若。
天气晴朗,可般若偏笑着,好似比阳光还要明媚几分,“你要早去早回。”她伸手拉住了宇文护,柔荑轻置,放在自己小腹之上,“我和孩子都等你回家。”
家,这个字眼似乎很陌生。
宇文护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一年,春雪第一场,似乎是哥舒,让他回家,他浑浑噩噩的,下意识的说了句,“家……我没有家了。”
可今日,般若与他说家。
“儿子,要乖,阿爹出去几个月,你在阿娘的肚子里不要闹,知道吗?”
宇文护临去之时,再三恳求独孤信要照顾好般若,松口让般若可回独孤府待产,独孤信虽对他多有偏见,但见他对般若如此看重,竟有些动容,想他和般若的母亲,昔年也是如此恩爱,只是……他想到此,重重叹了口气。
这一场战事竟数月。
般若难得过的这般安宁,闲时做着并不擅长的女红,偶尔也取笑取笑,根本不会女红却还要硬着头皮做嫁衣的伽罗,自曼陀远嫁之后,伽罗更心疼独孤信,事无巨细,都听从这阿爹的吩咐,如今般若回府待产,更是有了伴。
独孤信还似平日一般鲜少回府,可一回府,定然是要叫来管家问问大夫诊脉情况,听着般若这一胎安稳,才放下心来,只是自般若回府之后,应酬多了许多,不少登门拜访帖子,独孤信都一一推了。
入了夏,前头的战事竟不断的传捷报而来。
齐国这一次,竟一败涂地,连失五州。
镇守边疆的沈嘉彦,正在闷热的营帐之内捶胸顿足,“周国的宇文护不知从哪里得知我军部署,竟招招致命!”
站在沙盘之前的正是本该跟在高湛身边的陆贞,她眉头紧蹙,瞧着沙盘上头烽烟俱起,“想是……出了细作吧?”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可能了,总不可能周国的宇文护会知晓他们粮草所在,屯兵所在,弱守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