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气慡无忧无虑这种感觉已经离她很远了,自母亲被史家人杀了,这种感觉再也没有出现。可当下片刻,安衾思竟异觉通透舒畅,尽管腹里在作怪,她笑了笑隔着被子挨上唐零儿环过来的手。犹豫片刻,又慢慢说道:“零儿,你小时候的事当真不记得了吗?”
“怎么想起问这回了。”唐零儿往前慢挪,算是彻彻底底严丝合缝,自己的被单和她的挨上了,抬眼瞧安衾思的耳朵道:“阿娘就说我是捡的,捡之后的事,我零星记得,之前,全忘了。”
听安衾思气若游丝嗯了声过来,唐零儿一双小脚点着榻往上挪动,跟她平睡,手仍旧抱着安衾思,柳眉一挑,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声问道:“衾思,你月信来了?”
在一张chuáng上的两个人,眼尾一勾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瞧安衾思点头嗯了声是,唐零儿倒高兴起来,凭到从骑马到此刻累下的久积不散的热气,掀开她的被子,将自己的手像夹火钳似地送到安衾思腹部,冷冷的。
安衾思静静的,感觉她一只温热小手隔着衣裳慢慢轻抚,一时不忍,又听她略带气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爱惜自己,还说自己睡湿铺。”
绊了绊嘴,唐零儿嗫喏道:“自己都不爱,怎么还爱别人。”
微微叹出一口气,安衾思头往上仰,像绑了一个不能触碰的美好,后背沉重又轻盈,她将唐零儿的手推开,黯然笑说道:“又不疼,就算疼,无关紧要又有什么关系。”
雨打叶子嗒滴滴,唐零儿指尖僵半,手仍然靠在她的腰侧,微愣道:“瑞沁说这雨不会下大,怎么天还老在哭。”
下缩身子,脸靠在安衾思背上听雨,藏在她身后,好像身前事全不用在意,只要在意她一人就好。
“你手凉了。”不经意触上她的指尖,安衾思握住给她渡了些热。被子里暖烘烘的,唐零儿的手顿时微暖,又碰了碰安衾思的肚子,见没方才冷得像冬日里的水,抽回手,在她的背上摩挲脸颊,缓缓念道:“下山时日不多,我知道阿娘叫你护我,你也真尽责,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不要你帮,自己能做的事为容不着别人插手。衾思,我是坏了,你也不愿意修,只愿意提我上路。可这一路对我来说没有尽头,我一阵坏一阵好,在你身边,好像别人会武功的能自行修复筋脉,我也能修复自己。”
唐零儿说到心里去了,没感觉安衾思胸腔跳动一稳一起兜兜转转。微微叹了口气,雪粉脸颊堆出些笑,又在她肩上磨了磨脸,继续说道:“其实是很好的事,和你们一起没有尽头地走着,你不用替我挡事,我总骗自己我就是你的护身符,当你的假夫人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我知道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找我,但是其实是你用你的身份来保护我。”
说着,唐零儿又将手环住安衾思,半皱眉坚定道:“你才是我的护身符,挂在我脖子上哪儿都去不了,若有人要将你从我这儿夺走,像瑞基那样,得砍了我的脑袋才能取走你。”
“那姓史的更不行!”
安衾思静静听她说完,见烛光在白灯笼罩仍就泛开红光,自己都没感觉到脖子使脑袋悄悄摇了摇,她将手轻盖在唐零儿的手背上,叫自己带上曾经哄她时的笑,淡淡说道:“瞧,又想多了,在我身边,你还是不够放心。”
唐零儿忙抬头,咕噜咽下喉咙咸咸的东西,急说道:“我没想多,这是事实,我听船上的讲的,自你,你父亲挑起内乱,中原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他们说战争限在北方,那边一半人都没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北边,我怕,到时候你也,你也。”
听她回收两口泣音,安衾思将她的手逮起来,顺势一翻,正面朝她。唐零儿睁眼愣了愣,眼对上安衾思的脖子酸地眨了眨。
雨像也没下了,唐零儿只感受到安衾思的嘴在对她的额头说话,说:“不怕,我不会让你怕的,所以,别怕。”
右手握住她,见她眼畔gān净,安衾思抬起左手,平顺梳过唐零儿披身发丝,刮刮她的头顶,收不住嘴边弯意瞧她。
唐零儿自知说多了都是空的,也对她撅嘴现出一笑。夜里灿烂光华,好像真的没下雨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星星倒藏进两人眼里。
唐零儿也抬手像安衾思顺自己头发一样,摸她的脑袋,可她的头顶光秃秃的,一摸上手,倒有些刺人。她小小叹了一口舒服,头枕在和安衾思同一高度,含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别人这样给我顺发。”
见安衾思眼里流光一滞,唐零儿快快再摸了摸她头,说道:“我还是最喜欢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