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姑娘,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
她抬起头,“师傅,我去万寿陵园。”
碑前有新鲜的花束,她伸手擦过墓碑,gān净的没有灰尘,江尧蹲在碑前痛哭。碑上的女孩儿笑脸明艳,生卒年月的跨越,短短十几年。
文瑾瑜。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才被她接起来。
那边的声音透着股轻淡淡的无所畏惧,甚是还有点笑意:“尧尧,你在瑾瑜那儿吧。我猜着,你只要从陈丽晓那儿见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会先去看瑾瑜,而不是先叫警察来通缉我,好孩子……”
江尧捏着手机,把手骨节都捏的发白,“你疯了。”
电话里,袁玲宣笑了起来:“你呢?这十年,你没疯?”
这句话,让江尧几乎头痛欲裂。
“一个诱jian犯的女儿,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闺蜜,你以为当了刑警,就能掩下你父亲当年犯的错?你看着瑾瑜的墓碑,你看着她的脸。”袁玲宣的声音渐渐失控。
无人的公墓里,阳光似乎经过地面和墓碑全部反she进她的眼睛,燥烈而窒息,她觉得嗓子都被阳光烤炽的脱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片划过声带:“不是,不是,我没忘她,没有忘,从来没有……”
文瑾瑜是自杀,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是被江尧的父亲江哲诱jian,文瑾瑜的日记里,是她爱上自己老师的痛苦,没有一句是指责江哲诱jian。
如果江哲不承认自己对学生的爱慕存着引诱的目的,文瑾瑜就只能是“自杀”,不是“诱jian”。
人心缺少了最根本的良知和道德,参杂着最复杂的爱恨情感,进行心理操控,所犯下的罪行,没有证据。
袁玲宣挂了电话,给江尧发起视频直播,手机卡在仪表台和挡风玻璃间,晃动的厉害,江尧在镜头里看到了江哲,从临岐市第一高级中学大门出来。
江尧知道,在晃动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的镜头下,她的父亲,为他十年前所做的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事,付出了代价。
江尧最后从镜头里看到了她父亲血肉模糊,一如十年前从楼上跃下来的文瑾瑜。
岳拾钦的电话拨进来,“尧尧,市第一高级中学门口,恶性车祸事件……”
江尧沉声应着:“我知道。是当场死亡么?”
“是。肇事司机逃逸,正在往城中心去,已经调动警力围追阻截。”
江尧出了公墓:“岳队,派人去星月塔吧,凶手会在顶楼出现的。我现在就去。来不及跟你细说了。”
岳拾钦沉默了几秒,决定相信江尧的判断。
星月塔,临岐市最高最耀眼的建筑,整栋楼群,多面巨幅荧光幕。
江尧到的时候,已经封楼了,一百五十米的楼高,楼下布防几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高砚非和沈寄庭拦着她,“你不要去了,岳队和特警搞得定。”
江尧dàng开沈寄庭的手:“沈哥,今天车祸现场死的人,是我爸爸,现在楼顶上的人,是我十年前死去的闺蜜的母亲。我必须去。”
沈寄庭愣了几秒,还是反手拉住她:“我跟你去。”
江尧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消防电梯里的数字一层一层的跳着,江尧和沈寄庭在轿厢里,没有一句话可说。江尧的瞳孔,是沈寄庭熟悉的,她在出任务时特有的冰冷而漆黑。
让沈寄庭想用掌心贴上去,暖一暖。
江尧到的时候,岳拾钦看到袁玲宣笑了。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江尧没有说话。在经历过毁灭,放弃生和希望,行走于黑暗,生出嗜血的刺,也无法解脱无法被救赎的灵魂面前,任何安慰,解释,都没有意义。
“李菁,舒静君,陈丽晓的自杀引诱者,都是我。”
第15章 第十五章
巨幅的荧光牌俯瞰着城市,不那么炫目的背光面将楼顶的黑暗撕扯出跟一城灯海大相径庭的一派颓废,像半夜散了场后,卸了一半妆,疲惫不堪的脸。
袁玲宣站在斑驳的光影里,看着江尧,盈盈款款的笑在脸上弥散着。
有时候,痛哭,呐喊,释放,反而才能放下,解脱,袁玲宣太清楚,怎么刀刀致命不见血的留给江尧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心结。
她笑,笑得轻飘飘的。像幽灵一样从江尧的瞳孔刻印进她心里。
江尧的眼神冷的几乎dàng出雾气。早在十年前,袁玲宣抱着文瑾瑜的骨灰盒在她家门口哭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窥探到人心的丑恶龌龊。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袁玲宣:“我知道你不想活了,我也没打算救你。希望你背着这几个姑娘的命债,能问心无愧的面对瑾瑜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