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木已经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只是那个身影实在是太牵动心肠,让他在震惊之余,不愿意出声,打破这柔软的平静。
时雨尚且认得袁家的点点滴滴,傅嘉木当初在那里足足住了数年,又会如何认不出来?
此情此景,倒是恰似故地重逢故人。
“你——”
两个人齐齐开了口。
到底还是傅嘉木更老成一点,不过凝滞了片刻,他的脸上就扬起了笑意。英国公无疑是极美的,就算如今是漆黑的雨夜,他被大雨淋得湿透、满身láng狈,可这武装般的笑意,就让他重现了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的胜券在握,他便那样笑着,摇着头,说:“我说,怎么家里没有传来你闹事情的消息,原来你,早就跑出来了。”
时雨迎着他的笑容,纵使浑身冰冷,也不由地微微笑起来,她道:“傅嘉木……傅嘉木,你还有什么好求的,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她的笑容之中甚至是透着怜悯的,虽然在他面前显得娇小,可瞧着他的时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我父亲在得安城时,的确与你有往来,他说自己研造出了□□与武器,按他的性子,对于jiāo心之人,必不会藏私,他写信告诉了你,是不是?”
傅嘉木迎着她的目光,感到十分不舒服,可他到底还是回答她说:“是。”
“你收到信后,想要这东西,于是向我父亲索要……你分明知道,他会给你的,他把你当成此生挚友,连我的名字都是为你而取,他怎么会不给你?”她慢慢地说,“可你不信,你觉得我父亲自私自利,必然不会给你,所以你企望从我父亲口中bī出□□方子的下落,可我父亲吃软不吃硬,拒绝了你,于是你放火烧了袁家,是不是?”
她一步步地bī近了傅嘉木,声音尖利地问:“你告诉我,是不是?!”
傅嘉木微微地眨了眨眼。
雨珠从他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滑落而下,像是泪珠,可他的神情之中没有任何悔意,“是。”
时雨猛地扬起手来,用尽全力要给他一巴掌,傅嘉木的动作却比她要快得多,他捉紧了她的手掌,低下头来,轻轻地反问她,“是又怎样?”
她浑身都在发抖,挣脱不得,索性就扬起苍白的脸来,“是你害死了我爹!我母亲,我母亲对你那样好,我父亲那样信任你,你却害死了他们!傅嘉木,你没有良心!”她拼命地挣扎起来,终于话音里带了哭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傅嘉木,你没有良心!”
“是,我是没有良心,”他坦然而带着恶意地去迎上她蓄满泪水的眼,“我早就说过,你父亲待我不是真心,你母亲更是盲目,一心一意只想着跟袁青岑,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他们,乡野诗案,我顺手推一把,袁青岑平日树敌无数,我只用推一把,他就可以万劫不复!”
“只可惜问萍,”傅嘉木叹息说,“她却不愿意抛弃袁青岑……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点傻的。我不怪她。”
这话近乎无耻,时雨猛地挣扎起来,可还没有等她握住袖中的匕首,傅嘉木屈指弹在她的肘侧,匕首脱手而出,傅嘉木握住她的下巴,用力之大,简直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他说,“你傻一点,乖一点,我就不计较你的那些小动作,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娶了你,以后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给你受苦,没有人能给你脸色看,这样不好吗?”
她拼命地挣扎,两人身上都已然湿透了,如此动作,却只让傅嘉木神情更加晦涩难懂,闪电划破夜空,大雨未息,傅嘉木bī问她道:“那些图纸,你已经送走了?”
这让时雨感到一丝快意。她自始至终,一直是扬着头的,眼中甚至还闪过极为不屑的笑意,“没错,傅嘉木,你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你这种背信弃义、反咬一口的白眼láng,只配求而不得,孤独终老!我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傅嘉木终于被激怒了,他低下头去,近乎残bào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却在放松辖制的片刻,被她尖尖的五指在脸上留下了伤痕。二人的唇间都满是血腥味儿,可这却挑动了他的神经,使得他甚至有些兴奋起来。
打断这场单方面的凌nüè的,是傅嘉木的副将的声音,“国公,寒鸦卫的人上山来了。”
仅仅是这分神的片刻,时雨就挣脱开来,高高地扬起手,给了傅嘉木一个巴掌。
她眼中的泪水已然消失了,跳动着明亮的怒火,傅嘉木一下被打得偏过头,迎着副将畏惧的目光,他轻轻地啐了一口血沫,抬手敲在时雨的后颈。
“就怕他们不来,”他平静地接住那软倒下来的身子,说,“我要的东西还在他们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