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绝望第一次将他淹没,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五岁那年,妈妈死了,外祖父母骂他是扫把星,克死了爸爸又克死妈妈,说他是天煞孤星,一世都会孤苦伶仃不得善终。
爷爷辛苦的养大他,姑姑姑父也疼爱他,可是那些话却怎么都忘不掉。
别人都说,要向前看,往好了想,可是有多少人能完全做到?不论得到多少,总会对失去的念念不忘。
他再如何的风光,也还是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在梦中,想起那个蜷缩在柜子里惊恐万状的自己。
那么矮小,那么无助,仿佛永远都高大不起来。
终究还是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江碧溶觉得自己有罪,难道他不是么?
两个残缺不全的人,要怎么才能圆满,难道除了陌路,没有别的可能了么?
江碧溶不知道顾聿铭看了那条信息会有什么想法,她只知道自己有些怅然若失。
似乎随着这条信息送出去的,还有她心里隐隐若现的光芒,那些随着他的小意殷勤慢慢恢复的信心,还有慢慢塌陷的心房,一来一往,终究还是恢复了原状。
她在梳妆台的首饰盒里找到了那张签纸,还记得那天从huáng大仙庙出来后在路边等车,他一脸的不悦。
自己还劝他说这些都是假的,是封建迷信,可是如今看来,却仿佛是一句谶语,“……海市蜃楼。”
原是虚空梦一场,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虚幻。
江碧溶删掉了顾聿铭的微信,把他的电话号码加入黑名单,虽然顾氏是她的客户,但她只需要和财务总监联系就好了。
到了这时,江碧溶终于开始庆幸,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坐上了项目经理这个岗位,不需要亲自下现场了。
顾聿铭在深夜回到自己的住处,拿着手机,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游魂,踽踽独行于人间。
封时樾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担心的守在楼梯口,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直到看见顾聿铭走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着急的问道:“阿铭,你怎么走回来了,车呢?”
他担心的拽住顾聿铭的胳膊,生怕他出了事,于是不停地来回打量他的衣服。
顾聿铭茫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反应迟钝的哦了一声,“……在外面。”
封时樾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区外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步行这么长的一段路,但他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顾聿铭低着头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颗石子横在路中央,他一脚踩上去,差点就绊倒了。
“哎哟,你小心点。”封时樾连忙扶住他,随口就埋怨了一句。
顾聿铭却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回头望着他,突然问了句:“阿樾,你信命么?”
封时樾愣了愣,“……为、为什么这么问?”
“你信命么?”顾聿铭似乎十分固执,又问了一次。
封时樾只好仔细想了想,然后才开口道:“谁知道呢,命这种东西,信不信……其实都没什么所谓吧,像我从小就死了爸,要不是我妈……你说我信不信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得好好过日子?”
他顿了顿,拍拍顾聿铭的肩膀,“你又想起那些话了?”
顾聿铭沉默的点点头,似乎回过点神来了。
“你啊,就是想多了,哪有什么克父克母的说法,你不是一直坚信你爸妈的死另有隐情么?”封时樾一脚踢开了脚边的石子,笑了一下,“怎么,不查了?”
顾聿铭怔怔的,好一会儿没说话,他脑子里再次想起江碧溶的诘问,“……就这样不好么?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嗯?”封时樾听见他的呢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他晃了晃顾聿铭的手臂,然后听见他的声音变大了一些,“阿樾,阿溶问过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查那些事,大家都安安稳稳,我非要打破这一切,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牵扯出江州来……阿樾,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封时樾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仿佛无法接受他的颓唐,他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反问道:“阿铭,不查清楚的话,你能保证以后都不后悔么?”
顾聿铭顿时怔住,张了张口,又垂下了头来。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是他心里又一阵抓着似的疼,“……可是如果继续,我就连阿溶都没有了啊。”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含着无数的彷徨和无措,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没有她……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