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要辞官?”诸葛恭瞬间拔高音调,“你堂堂假节都督,将来青史留名要以隐居山林为终?”
“小声点!”韩匡被这惊变吓了一跳,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诸葛恭竟然就当真了,忙道:“这里人太多了!”
诸葛恭压低声音惊恐道:“韩匡啊韩匡,你要辞官?功成身退?现在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飞huáng腾达荣华富贵吗?你竟然想着要去听那jī鸣犬吠杂音,去看破茅草屋顶上的袅袅炊烟?”
韩匡瞅着汤饼快凉了,他自己也要凉了,才道:“这个……你若是原谅在下,那我就不辞官了……”
“原谅!你都付钱请罪了我能不原谅你?”
韩匡:“……”
“原谅你是一回事,你先说你要辞官的事,韩王山,我告诉你,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功名,你没gān点大事,没人记得你,白活这一遭,有什么意思?就算不能流芳百世,难道还不能遗臭万年吗!”
“……那个,诸葛将军,最后一句不太好吧。”韩匡松了口气,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他没想到诸葛恭竟然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而且原谅他的理由,竟然就是帮诸葛恭付汤饼钱,着实让韩匡哭笑不得。
诸葛恭哪里是因为钱,他觉得这世上的人太奇怪了,去年在洛阳也是遇到一个白痴,自以为淡泊名利就是高雅清洁,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哪里错了?哪里不好?
诸葛恭一只手横放在案上,撑着身体往前倾:“韩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压根不想当这个镇军将军?朝廷重臣竟然想着退隐山林喝闷酒发牢骚,你以为皇帝老儿会让你这么轻松?”
这只是韩匡一时兴起说的无心话,诸葛恭却死抓着不放,弄得韩匡有些尴尬,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吃汤饼吃汤饼,都凉了……”
诸葛恭又往前倾了倾,“这么说你不辞了?”
“不辞了。将军待我吃完再一起回去吧?还是说将军想再来一碗?”
诸葛恭如释重负地垮了回去,摇了摇头。韩匡早就饿了,拿着竹箸就开吃,诸葛恭突然道:“小二,再来一碗!”
韩匡朝他意味深长一笑,那意思是“你就是想吃还口是心非”,结果诸葛恭眼疾手快把他那份拿了过去,道:“凉了,再换一碗。上菜还要时间,我们来聊点好玩的,例如,我们领兵有方智勇双全的镇军将军,怎么到了这个年龄还未成家?”
“……”
“不回答?那就恕在下不能回去!你接下来那碗汤饼是我叫的,我请了你,一笔勾销,我还没原谅你。”
这什么跟什么!韩匡倒是想拿军法来治这个狡猾的人,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车骑将军掌管建康台城宫廷卫兵,这次是挂官出征,韩匡是个官场bào发户,在朝廷无人脉,又恃又恐,不敢轻易得罪人。
韩匡微皱眉,很明显地在隐忍,道:“那你要听什么。”
这是用陈述的语气。
“我听说上个月,将军把城外的士兵都调进城里又调了出去,这是为何?”
“殿下,烧退了。”刘辉业松了口气,忙到天黑,晚饭都还没吃,正在收拾他那套针,把它们放进药箱。
岑立把饭菜热了又热,不知道热了第几遍,刚端上来,闻言马上跑到榻边察看王病的情况。
“殿下,依你所说,他连自己发热病都没察觉,直烧到昏过去,这太奇怪了。”盖上药箱,刘辉业到盆里洗手,边道:“对常人来说很奇怪,不过他那副身子大概也不奇怪了,我差点以为他撑不过来了。殿下,他今夜不会醒过来了,他现在比大战三天三夜的士兵还要疲累,让他睡一长觉,我今晚就睡在这里,有事您可以随时叫我。我可以先用饭吗?”
岑立用手背探了王病的额头,肩膀终于垮了下来,转身走到案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五叔辛苦了,您慢用。”
刘辉业也给岑立盛了碗饭,“你也吃,别饿着,饿坏了没人照顾他。”
岑立看了眼王病,才坐下来食不知味用完晚膳,心想着那些士兵回来报告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城里城外,没有发现梁人少年。
贺知年凭空消失,如果不是插翅飞走了就是被人做掉埋进土里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将近一个时辰的空隙不知道他能去哪,见过他最后一面的车夫也只知道他是去解手。
岑立烦躁地把手插进发丝里,他总有种预感,王病醒来找不到贺知年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他其实不太能理解王病,他对贺知年很上心,不止单单可怜他那么简单,这里面或许有很复杂的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