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是这种人?”岑立脸色变了又变,“如此说来他那些荒唐的治军之法和纸上谈兵都是表面的,他难道在掩饰些什么?”
王病:“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肯做楚国的官。”
按理来说匈奴占领平阳,像他那样jīng明智慧读过书的人,深明国家大义,应该是对胡人恨之入骨,怎么会愿意在楚国当个平阳太守?
王病收回视线,看向岑立,“表里不一定有猫腻,今夜不是时候,公孙曹绝非你们想象的简单,相信我岑立,你们绝对不会想在兵力只是敌方一半的情况下和崇延一类的人对上!”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他一个梁人替羯奴守城做什么?我这就去告诉五叔,让他们按兵不动。对了差点忘了…”岑立十分小心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拇指大的东西,rǔ白色,看样子似乎是玉环。
“这个给你。”岑立把穿着玉环的红色丝线捋直,拿到王病面前晃了晃,中间那块玉环散发出圆润的光泽。
王病本来还在想公孙曹的事,看到这块玉时脑海里只剩下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大家都知道和氏璧做成了传国御玺,却不知道还有块和氏环,据说这块玉环就是和氏玉做成御玺后用剩余材料磨了四十九天而成的,你戴着玩玩吧。”
“……”
《玉赋》里这样记载和氏璧的来由:“当其潜光荆野,抱璞未理,众视之以为石、独见知于卞子”。说的是一名叫卞和的玉工在荆山里偶然发现一块玉璞抱回家中,还未打磨的玉璞外边和石头无异,别人都说那是一块石头,唯独卞和肯定那是块宝贝。后来卞和把这块“石头”一样的宝贝献给楚厉王,玉工断定是块石头,于是卞和就被治欺君之罪砍了左脚;厉王死后,卞和又拿着玉璞进献给即位的武王,玉工仍说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卞和被砍了右脚;武王死后,文王即位,走不了路的卞和就抱着玉璞在荆山下痛哭两天两夜,文王听说后就派人去问卞和,卞和说:“臣非悲刖,宝石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为诳,所以悲也!”,文王马上派人剖开玉璞,里面果然是宝玉,后来这块宝玉就被雕琢成御玺,成为皇权的象征,玺上面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卞和说的话其实很有意味,他说他哭是因为宝石被人说成石头,忠贞名士被误以为是欺君之徒。他满腔赤诚献玉被砍断双腿,没有怀恨在心,只是抱着别人以为是“石头”的宝玉在荆山脚下痛哭。
这个故事岑立也知道,并不是和氏璧被人捧为价值连城的宝玉他才送给王病的,而是因为这里面的故事主角,卞和,在某些地方和王病这个人有些相似。
王病看了看玉环,又看着岑立,在他浅色的眼眸里又看到自己的倒影。
和氏璧价值连城,这点只要是个读过书的人都知道。
王病:“和氏环价值连城,日后军需物资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的是,不能给我。”
岑立双手拿着红线两端,亲自帮王病戴上,顺势攀了上去,“你一定是卞和转世,因为只有你相信它是和氏环。我也没骗你,这真的是雕琢御玺用的和氏玉做的。”
言下之意就是它不值钱,因为它和御玺一样的材质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因为没人信,所以它就真的成了一块“石头”。但是一样东西有没有价值并不能靠人云亦云来断定的,卞和为了证实这个道理牺牲了两条腿。而岑立不是卞和,他不会抱着“石头”去告诉众人这是宝物,那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代价他付不起。
王病感觉到脖颈处有些瘙痒,浑身打了个激灵,颤抖着声音道:“我……只是,信你。”
红线系好了岑立就离开王病的身体,没有再毛手毛脚索取几下,他顺着红线隐约看到斑驳的咬痕,对于自己前天晚上野蛮的行为伤害了他感到深深的自责后悔。
红绳穿过玉中间的小dòng,岑立帮他把垂在胸前的玉环藏进衣里面,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人:“我走了,晚上一定早点回来和你用晚膳。”说完起身,预备转身。
王病拉着他的袖子,喊道:“华歆…”
“嗯?”
王病定定地看着他,“带我去见公孙曹,他是性情中人,让我试试,或许可以兵不血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让岑立想到在汝南郡他在祁府门口目送王病离开去往韩府的情景,便是那一去,导致他被刘隽拖上高台贩卖和这一身伤痕的不可挽回的局面。有了前车之鉴,他就不敢再轻易放王病离开。
岑立弯下腰,一只手护在王病后脑,吻了上去,如蜻蜓点水轻而快地,咬了他一下以示惩罚后就离开,额头抵在王病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