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手牢牢牵着女孩的手,一手拎着木桶,这里没有其它更合适装载的工具,总不能拿厨房里那笨重的石盆吧。
竹山里的资源远比男孩想家的还要丰富,那里不仅有竹笋木耳,还有好多好多的蘑菇和成片成片野蕨菜,长势都颇好。
他们就近采了很多竹筝和蘑菇,做了一大锅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没有任何油盐调料的情况下,味道着实算不上好,饿急了的两人也顾不得尝什么味道,只是囫囵添个饱。
女孩乖巧懂事,这小半日的相处,让他异常地喜欢和怜悯还个孩子,看她的衣着不像是个乞儿,他想他兴许可以帮到她。
“孩子,可知自己叫什么?家在何处?”
女孩的眼眸神色沉了沉,整个人静默下来,等了良久,就在男孩以为等不到答案好,她开口了,声音稚嫩而又清澈,平静而又淡漠,仿佛再讲别人的事。
“我叫肖菡,阿父说是上下小月的肖,菡萏的菡。我不知还两字怎么写,我父亲不久前病死了,我母亲不需我,把我赶出来了。”
女孩说了一点谎,她不是被赶出来的,她是的自己逃出来的。她母亲家业大,姓崔,父亲身份卑微。他们父女在她母亲眼里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是醉酒误事。她出生还是入了崔家的祖谱,但父亲还是没有任何名份,只是给了他们一处小院。即便是错,那也是她母亲的错,可流言蜚语都叫她父亲承担,对他们父女没有一点回护之意,连父亲病死下葬,她都没来看过一眼,只叫管家随意处理打发了,一心扑在她结发夫郎和她大女儿身上。她离家出走,她母亲连派个家仆出来寻找意思意思一下都没有。她父亲的去世和她的离家出去,她母亲和整个崔家都像是喜闻乐见一样。
若大的崔宅随她和她父亲的消失又回到了以前的平静,她就好像没有理由恨她母亲和崔宅,可怎么能不恨呢?她做不了什么,她只想离崔宅越远越好,所谓血缘亲情,在她眼里只是个笑话。
她改了姓,随她阿父,姓肖。
菡……不像是普通百姓家会取的名子,百姓家穷苦,大多没学堂可上,不识字,为了好养活,取名取的都是一些阿猫阿狗的贱名,或是一些福禄寿全金银财钱之类寓意很好的名子。菡,官商甲胄大家千金之女会取的字,千金之女,往往家里都很注重栽培,基本还不会走路都能将《三字经》《弟子规》倒背如流了。可她若是,怎会连名子都不会写?听她话语,想来她是庶子或是在家里不被宠爱的吧……
想着自己现下也是孤零一人,未来的路也不知在何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叫傅宁,单人边的傅,宁静的宁,你看起来比我小很多,我便直接叫你的名吧。”手伸过去覆在她额头上揉了揉,他发现他今天好像多一个毛病。手放开来的时候,一抹苦笑在淡薄的唇边漾开,“如你所见,肖菡,我现下落魄的很,身无分文,没有能够安身的居所,连一顿饭都吃不起。这样下去不能长久,我得想个办法……你父亲那边还有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
她父亲是被她母亲的管家从小就买回来的奴隶,早不记得什么,何谈亲人。
“不知道,好哥哥,我可以跟着你吗?”
“这……”傅宁有些为难,其实他也挺喜欢肖菡的,“你也看得见,其实我……”
“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我能吃苦的。只要哥哥愿意带着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说完一双大眼睛漉漉地看着他,鼻子一抽竟要哭出来的样子。
傅宁最怕看到人哭,尤其是孩子。他连忙上前妥协:“好好好,别哭,你愿意就好,只不过现在生活要重新开始的话,会有些辛苦,家里小到一针一线都需要添置,你要是受不了的话,我再给你想办法,看是给你物色个好人家收养,还是……总之相识相遇一场,我不会害你就是。”
“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还是我遇到过除阿父外对我最好的人。”说完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滚下来。在崔宅二小姐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下人们对她也不敢不恭,人前冷漠疏离供着,背后闲言碎语也不闲着,整个大宅,除了生她的肖父,根本没人在意她。而就这么唯一珍惜她的人还那么早早去了。
现在,她总无法忘记那天风雨中罩在她头上的青衣,以及上面淡淡清远的药草香。
她扑到傅宁怀里,回忆着那股味道,还是淡淡的,清冷的,不仔细嗅根本无法捕捉,这服味道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
傅宁双手张开,发愣。虽然他们昨天是同chuáng共眠了一夜,但那情况特殊,他太累了,女孩也睡着了,他们都是无意识或下意识地搂在一起。可现下,他们才刚刚互通了姓名,实在算不上熟,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这般亲密的投怀送抱,傅宁还真有点吃不消。不过,在他感受到来自女孩的安心和依赖之后,还是轻轻回抱了肖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