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她来拉袖子,叶少晨退了一步,躲开了。
“那为什么不去扬州啊?”苏长袖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去呢?那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等着她,是否就是那个她心悦之人呢?叶少晨心底快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给逼疯了,可他还是闭上眼,拼命地把那疯狂想问她的念头给压下去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话题,“师傅,你每年都去那里看桃花,去了多少年了?”
苏长袖转身落座,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捧在手里,眯着眼,好一会才低声道:“有十三年了。”
叶少晨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哎,你去哪呢?”
“回去收拾东西,陪你去扬州。”叶少晨头也不回道。都去了那么多年,想必那不仅仅是个对她重要的地方,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
看着他走回房间,苏长袖才停下之前手中捧着不停转动却一口未饮的冷茶茶杯。扬州桃林啊,连着最开始住在那里的两年,她确实已经连着十三年会在每年三月桃花盛放的时候赶到那里,无论有何重要的事情,都不能阻止她,连护法们都拿她没办法,哪怕而今,师傅也已经不在了,但是有些承诺,只要人还在,无论过了多少年,总还会记得。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时候她是被灭门的皇族贵女,他是逃亡的将门之子,一起躲在那片桃林中,在她失忆的那两年里,与他度过了最开心的日子,忘却家仇国恨,时而吟诗作对,时而兴起比武,当然,每次都是她输。可是他总会想办法安慰她,却学不会放水让她赢。不经意间嘴角勾起了温柔的微笑,一声低到无人听见的叹息中从她红艳的唇中溢出“阿柯……”
“砰呤。”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将她从那久远的记忆中拉回。苏长袖楞住,想来是想事情时没拿稳茶杯,她蹲下身子收拾碎瓷杯,但人还在恍惚中,一不小心就被锋利的碎瓷割伤了右手食指。正想止血时,一阵风吹过,叶少晨人已经冲到她面前了满脸的紧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打碎了个杯子。”苏长袖蹲着捡碎瓷未抬头应他。
虽然她说没事,但叶少晨已经眼尖看到她指间的一抹红,立马将她拉了起来,按到一旁的凳子上。苏长袖还想捡碎瓷,被他吼了一声“别动,都出血啦!”
许是从未见过一脸凶相的徒弟,苏长袖楞住了,叶少晨也反应过来自己大过小题大做了,咳了一声,放软了声音,“你坐好,我来收拾就行了。”一边说一边掏出白色的手绢快速给她包上受伤的手指。
说起来这手绢还是苏长袖强硬要求他随身携带的呢,没想到现在就被派上了用场。以前叶少晨还觉得随身携带手绢娘炮,但是苏长袖一直说要做个优雅的汉子,哦,不,是江湖人,所以就这么被强硬带上了。
苏长袖觉得今天徒弟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点头,按住伤口,任他去了。
十日后,苏长袖两人踩在三月的尾巴,顺利到达了扬州那片桃林,果然如苏长袖之前所言,这儿的桃花不仅没有凋落,而且开得分外妖娆。
也正如往年一样,进入桃林小木屋后,老刘已经备好酒菜等着他们了,不晓得他是料到他们今天会到,还是每天都这样备着以备他们的到来。
苏长袖看到与往年并无一般差别的酒菜,特别是那两坛烈酒,朝他点头:“我们来了。”一如既往地话语,偏偏谁都没觉得奇怪。
然后三人洗手落座,席间无人说话,只有银筷碰到盆碗不时发出的清脆声。苏长袖倒没怎么动筷,几乎都是在饮酒,饭毕,她都还眼神清明。看到她没醉,叶少晨便收拾碗筷下去洗了。
看到苏长袖如往年一样,饭后就在桃林里闲逛,犹豫了一下,老刘还是问出了口:“今年迟了些日子,没事吧?”
苏长袖看清老人家脸上明明白白的担心,摇头:“无碍,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老刘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鞠了躬后,默默退了下去。
这次的桃花开得虽迟,但花期可不短,足足有一个月呢,花期结束后,两人又骑马回了流川城。
叶少晨觉得甚是奇怪,明明这个地方对师傅有很重要的意义,每年三月桃花开也必定会过来,可偏偏花期过了就毫不犹豫的回流川城,真是个怪人。而且这片桃林为什么不取个名字啊,一直都叫着桃林,也够奇怪的。但是他也没胆子去问,就怕问了,有些事情就要变了。
第7章 第七章 故人
回到流川城,苏长袖又把自己困在屋子里了。
不过叶少晨也明白这是她的常态,倒没有去打扰她,只是三天来,他没有闻到一丝酒味,她竟然不喝酒让他甚是费解。依着前两年的惯性,她必定得喝得酩酊大醉,嗯,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喝醉。
按下想去敲门的心思,他晓得他家师傅身上的秘密不少,她既不便说,他又何必去揭她伤疤,让她为难呢。
刚转身走了两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身粉色绦纱广袖绸衣的苏长袖走了出来,腰间两个环佩随她走动撞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两个流苏有些短的腰佩他从未见她佩戴过。
“徒弟,你在呀,刚好不用去找你了。”苏长袖见到他轻笑。
叶少晨视线从她腰间一个紫色状如半月的玉环流苏和一个蓝色的刻字的浮玉流苏往上移,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罕见的,发现了她面色憔悴。
“呐,这是给你编的剑穗,看看还喜欢吗?”苏长袖伸手递给他一个剑穗。
那是一个蓝色的剑穗,说是剑穗,倒不如说是腰佩,因为除了常见的朱玉流苏外,它还配了个镂空的玲珑球,颜色由浅至深,脉络交错,精致得不像样。
叶少晨没有接,“你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个?”
苏长袖将右颊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有许多年不编这个了,可能编得不是那么多看了。”
叶少晨心中有些惊愕,但又感到有丝丝暖意熨上心头,说不出的舒服。
见他没有接过,便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主动为他缠在剑柄上。一边缠一边问道:“徒弟啊,你的心愿是什么呀?”到这个时候,她还是想听听他的心愿。
“我?我的的心愿是名扬天下,还有……”,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想与你同去同归。”想此后,无论去向何处,都能与同去同归,不再是一个人。
“嗯?除了名扬天下,还有什么?”为了把剑穗缠好,她还用了点特殊手法把它系上去,一时没有听清楚他的后半句。
把剑穗系好,一下子起来得太急,苏长袖头晕晃了晃,好在叶少晨眼明手快地扶住。
在徒弟面前小小丢了回脸,苏长袖不好意思的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叶少晨被她挣开,看着自己的手,愣住了,见她站稳了,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身侧,只是拳头不自觉握紧。
右手将剑抬高至胸前,看着蓝色的剑穗流苏自然而然的垂掉下来,蓝色的玲珑球在光影照映下,美轮美奂。紧握的左手不自觉抚上玲珑球,“很好看,”抬起头,眼睛直直看着苏长袖又说了一遍,“很漂亮,我很喜欢。”
听到他的赞扬,苏长袖又笑了“那就好,你喜欢就好。”
“所以你这几天都是在编这个?”叶少晨皱眉,有些欢喜更多的是心疼。
“没办法,多年不编,手艺生疏了很多。”苏长袖摸鼻尖,低头看地板。
“多年?”叶少晨疑惑。
“是啊,以前我的手工可是宫……族里最好的一个。”应得太快,差点把话说漏嘴了。苏长袖想,她可能该好好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