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只是把包了医用纱布的手放在桌子上。
“爹！”
一阵沉默之后，林志正猛地一声惊喝，震得在座的人陡然看向他。
他怀里，老爷子闭着眼，脸色通红，人事不省。
“爹你怎么了？爹你别吓人啊！”林志正晃了晃老爷子，见他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吓得手脚都软了。
林志远愕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老爷子，说不出来一句话。
程曼见林志正还在摇晃老爷子，忍了忍，厉声出声：“别晃了！把人平放！”
她和林志远平时看的书比较杂，她想着程姥姥年纪大了，于是也留意看一些医书。
这会儿见林志正摇晃个没完，再怎么不待见老两口，她也无法漠视。
林志正六神无主，听程曼一说，赶紧把人放平。
老太太看见老爷子晕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这会儿见程曼说话，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指着程曼跟林志远叫道：“就说娶了她，咱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都是她这个黑心肝的把你爹气成这样，你赶紧跟她离婚，让她滚出咱家！”
“一分钱都不能给她，让她去找她那冷心肠的好闺女去！”
她就没听说，离了婚，女人还可以霸占家产的。
“爷爷明明是你气晕过去的！你还诬赖别人？！”林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怒目而视，“你才黑心肝，你才要滚出我家！”
每次家里好好的，都是奶奶来没事儿找事儿，气死人！
她才不惯着！
“小王八蛋，你还敢骂我？”老太太霍地站起来，扬着巴掌，三两步冲到林果面前，“看我不打死你！”
一家人，没一个好的！
林志远是彻底火了，见老太太不顾老爷子，还想着闹腾，一把拽住老太太直接把人给关到门外，任凭她怎么叫骂，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
“孩子妈，你去——”
林志远刚艰难开口，说到半道儿，又觉得理亏，便住了嘴。
程曼摇摇头，“你去把咱家的板车推出来，我去拿被子。”
说着，对杨文慧说道，“大嫂，你看着收拾点东西，今儿估计要守夜。”
她还要再说什么，就见程姥姥摆摆手，“你去忙你的，这几个孩子交给我。”
程亮看杨文慧打开带来的行李，不动声色地提醒，“去医院得交钱呢。”
杨文慧收拾东西的动作一停，随即去翻婆婆带来的包袱，结果却没发现一毛钱。就是那些厚衣服，她边边角角摸了一遍，也没发现里面缝的有钱。
想到老太太穿的异常厚实的棉袄，还有粗了一圈的腰，杨文慧瞬间明白过来。
感情人家这钱是随身带着呢！
想到老太太那个抠门的性子，有事儿找儿子担着的尿性，她直接把老太太的衣服什么的都给收拾了带着。
婆婆跟公公生活了大半辈子了，由婆婆照顾着不是更好？
等程亮和林志正把林老爷子抬到板车上，程姥姥怕闺女吃亏，给程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跟上去。
一时间，家里的大人几乎走了精光。
第996章 不可能
老太太看着一群孩子和那个一直以来都比较沉默的林书霞，道，“你叫书霞对吧，跟我去厨房做点饭吃。”
也没问她会不会，直接让过去。
林书霞有些尴尬，没有动，却是看了林谷雨一眼。
“姥姥，我会做饭，我帮你。”
林谷雨也没看她大姐，麻利地跟着程姥姥去了厨房。
程姥姥到了厨房，转身一看后面跟着的只有林谷雨，挥挥手，“你去跟果儿玩，喊你姐过来。”
这也是个可怜的，排行老二，几乎成了家里的老妈子，啥活儿都要做。
要不是这两年家里出了几个大学生，估计连学都没得上。
她和林书浩都是个好的，性子正，没有长歪。
这林书霞——
程姥姥摇摇头，多大的人了，烧火总会吧？
她做饭不喜欢用煤炉子，习惯了家里的土灶，也改不过来。一个人忙的过来，只她见不得那么大一个人坐吃等喝。
林书霞见林谷雨喊她，心里有点不乐意，可还是过去了。
医院。
医生给老爷子做了一番检查，然后才道：“幸好你们送来的及时，不然这老爷子说不定以后走路都不利索。”
“医生，我爹这是啥情况？”林志远好歹在首都跟这里的人打交道了那么长时间，面对这对于林志正来说的大场面，还是比较拿的住。于是就他开口说话，“治疗之后，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那得看病人的配合程度，还有治疗效果了。”医生直起身子，转向众人，慢慢说道，“他只是轻微的中风，具体还得看醒过来的时间和表现。”
好在没有口眼歪斜，等醒了，看看语言有没有障碍，再具体给出复健方法。
“交钱住院吧。”
医生话音刚落，就听老太太道：“我们不住院，我们回家养！”
刚才就交了钱了，还让交钱，这不是黑人钱吗？
“老太太，现在不是回家养的时候，等这边治疗几天看看情况，会给您一个出院的具体时间。”医生笑笑道，“到时候，您再带着人回去休养就好。”
“你给我们配药就行，其他不用管。”
老太太坚持，“我在家照顾，不比你们一个房间住好几个人强？”
林志远懒得跟老太太掰扯，“必须住院！”
“我没钱！”
老太太气哼哼地说完，直接背转过身子，“谁有钱谁去交！”
住院住院！
感情不是自己的钱不知道心疼啊！
程曼和杨文慧看得简直是叹为观止，这老爷子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她就非要把人拉回去！
这会儿要交钱了，却又死捂着钱不放。
那医生见状，把事情的轻重缓急给细细讲了一遍，见仍旧没有人行动，只好道：“你们先商量一下吧。”
医生一走，杨文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娘，当初是你和爹坚持分家，说不用我们养老，只要每月给钱给粮就行的！”
现在又要他们掏钱给老爷子治病？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家跟老二家不一样，老二家有人能赚钱，花钱的人也就林果一个，其他几乎没什么花销。甚至儿子和闺女还能贴补给老二家两口子。
可是他们不一样，除了俩孩子要上学，这还得考虑做生意的事儿，没那么多钱惯着老太太。
“我没钱！你们要是想看着你们爹死，那就看着他死吧。”老太太直接甩锅。
她就不信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头子死！
老爷子这个时候已经醒来了，只是舌头发麻，身体也好像有点失去控制，便没有人发现他醒过来。
“娘，我和程曼除了每个月给你们的生活费，还有每个月粮票折成的钱。除了这些，逢年过节给你们的也有不少，你说没钱，说得过去吗？”
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家底，程曼和林志远最清楚，小一千是有了的，这次住院只是先交五十块，再交老太太就不乐意了。
林志远很是心寒，“就为了给林明月陪嫁？”
“我钱没带来！”老太太见林志远似乎知道她的家底儿，唬了一跳，赶紧道，“都在家里呢！”
说完，心砰砰乱跳，生怕眼前这几个知道她身上藏了钱。
“那就是不用给陪嫁了？”
林志远声音很冷静，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老太太编谎话，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儿很虚幻。
他娘为了他那个即将出嫁的妹妹林明月，不管他爹了？
“明月没有嫁妆，你们脸上会好看？”老太太撇撇嘴。“你们打你妹妹嫁妆的主意，好意思吗？”
她就不给钱，看看他们能沉得住气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显然还没意识到林志远态度上的转变，一味地认为他还是那个好拿捏又孝顺听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