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还在他以前的公司上班,已经升职到总监了,在S市拥有两套房,借给顾经鸿一套,在他安顿下来找到房子之前,让他暂住。金子还牵线帮他找到了份工作,工资一发他就结清了金子的房租搬了出去。
金子说他见外,犟不过他,只肯收他一点房租钱。
“星期五张哥从国外回来,说一起出去吃顿饭。”
“张哥回来了?那得见一面,他不是在日本吗?”
“对,他回来待几天,星期五你也去吧?”
“那得去啊。”
周五他们在饭店喝完一茬,订了ktv继续二茬,顾经鸿虽然很高兴但是没喝多少,从生过病之后,他基本戒了烟酒,喝也不会喝的太过火。喝了一圈之后,酒精开始上头,朋友里的麦霸就渐渐浮出水面了,抓住麦死不松手,鬼哭狼嚎,任意发挥,转音比山路十八弯还多十八弯。
切歌的间隙顾经鸿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进了一条微信。
“一共消费202,支付宝还是微信?”
“现金。”
“好的。您是学生吗,现在学生可以打六九折。”
“不是。我不是学生。稍等一下。”
梁椿站起来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兜,又把外套拿起来抖了抖。
“完了,我没拿钱包。落在酒店了。”
服务员的表情有点奇怪,拿着点单的平板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您再找找?”
“我好像真没拿,我现在去拿再给你送过来行吗。”
服务员叫来一个穿正装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梁椿就尴尬地面带微笑站在那。
“不好意思我们这不赊账的,您看看能不能在微信上借一下钱,什么的。”
梁椿心说这晚上十二点他向谁借钱,还是乖乖地打开微信顺着列表往下滑。贺祈这个死人没回他,他再想不到其他人能在这个点借他两百块钱了。梁椿开始盘算,他人生中吃的第一个霸王餐可能就是今晚了。
“?”
“怎么了?”顾经鸿回他。
“你能给我转202块钱吗,我来火锅店吃饭,没拿钱包。”
从收到梁椿的信息起,顾经鸿看着那个海绵宝宝头像,有那么一个瞬间身体忘记喘气,大脑缺氧、心跳停止一拍。
“你在S市?你回国了?”
“对我回来了。”白色的对话框弹出来。
“我出来吃饭结果没拿钱。”紧接着又来一条。
狂喜冲昏顾经鸿的头脑,他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他开始怀疑这一瞬间是不是也是他做的一个梦?手机的屏幕还发着柔和的光,他用两只手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屏幕上的字读了一遍。这句话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还能产生什么歧义呢,他快要冲出体外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他说他回来了,他说,他,回来了。
“金子!”
他声嘶力竭地喊,包厢那边的人转过头来。
“我有事!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金子的回话他没听清,只能听清两个字,这走,他不在乎,比了一个ok的手势,夹起外套就冲出了包厢。
“哪个火锅店?我去找你。”
“太好了,我朋友说一会儿来给我送钱。”梁椿现在有了底气,敢坐下了不用准备随时夺路逃跑了。
他和顾经鸿,也许真的是什么孽缘,他回两次国竟然两次都能见着顾经鸿。梁椿搅着汤看看里面还剩什么能吃的,他和顾经鸿,从以前开始就老出现这种奇怪的孽缘,怪让人欣喜的‘孽缘’。
他的右肩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顾经鸿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还喘着粗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怎么自己吃饭?”
“这半夜十二点的我上哪找人跟我一起吃饭?”
“你怎么回来了?”
“我护照过期了,我回来重新办护照。”
顾经鸿把外套扔在旁边的座位上,又倒了杯水。他们只是说着很平常的话,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但梁椿对上他的眼睛就想笑,快乐像汽水的泡泡,溢出杯子。他只想笑,看着顾经鸿嘴角就会不自觉上扬。
“顾经鸿你别笑了!”梁椿用筷子指着他,自己也笑着,“我一看你我就想笑,傻死了!”
“你别笑啊,我一看你笑我就想笑。”顾经鸿也指着他反驳。
“哲学题是吗,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也可以是物理题,科学家从此发明了永动机。”
他们俩哈哈大乐,惊动了服务员,顾经鸿挥挥手,“您好,我结账。”
“你有火吗?”
梁椿说,“我哪有啊,过海关的时候他搜出我三个打火机。”
“我算是发现了,不管我买多好看的打火机最后都得送给海关。”
“那我问问他们有没有。”顾经鸿管刚才的服务员借了只火机,“走吧。”
商场的正门已经关门了,他们从偏门走楼梯下去,刚推开消防通道的门顾经鸿就摸索着点上了烟。
梁椿也摸出烟盒,叼上一支,顾经鸿把火机递给他。
“你怎么不带你的戒指?”
“梁椿。”
被点到的人嗯了一声,怎么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离婚了。”
顾经鸿绷不住地笑起来,梁椿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推了他一把,“吓我一跳,为什么啊,你也太坏了!你怎么祸害完良家妇女就不管了,人家姑娘得有多伤心呐。”
“她才不伤心呢。”顾经鸿的表情像听到梁椿讲了个笑话。
“她能不伤心吗,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你怎么了让人家好姑娘不想跟你过了?”
“我俩冷战了三个多月,我朋友都劝我跟赶紧离婚。”
“你就是没问我,你要问我我肯定劝你和好。张叶丹多好啊。”
“她好什么,你怎么不向着我说话呢?”
梁椿语塞,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使他必须赞美自己的情敌。因为他也有可能会处于那种位置上,他保护她,不如说他是在保护有可能变成张叶丹的他自己。其实张叶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他曾经喜欢,后来不喜欢了而已。
况且,他只有这种方式,他必须装的非常大度,才能骗过顾经鸿,让他以为他已经对他没兴趣了,甚至希望他能幸福了,才也好,骗过他自己。
“出去说,老站在人家楼梯间也不好。”梁椿说。
“去哪?”
“去江边吹吹风吧,我消消食。”
“你换车了?”
“嗯,去年换的。”
梁椿系上安全带,看见放水瓶的凹槽里有一个烟盒,回忆刚才顾经鸿抽的是黄鹤楼吗,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抽黄鹤楼了。
“你为什么回来了?”
“嘶,”他的视线移开烟盒,“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回来更新护照。”
“哦,对对,忘了。”
“都五年了。”
“从我上次在S市办完护照,都过去五年了。”
顾经鸿没接话,梁椿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气氛离开了火锅店之后,随着外面的温度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车开上大桥,一团团橙黄色的光团路过他们,顾经鸿映在车窗上的影子也变得忽明忽暗。
没有人说话的车厢里梁椿假装注视着窗外,其实是在盯着车窗上顾经鸿的侧脸发呆。他此刻没有任何想法,心绪飘忽不定,五年。五年了。
沉默时他想他也许不应该谈五年前的事,顾经鸿既然已经不愿提了的,他心里忌讳的五年前。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应该是唯一能互相大方谈论五年前事的两个人。
顾经鸿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车走走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边的风很冷,他拉上夹克的拉锁。
“今天下午下的飞机。”
“回来都干吗了。”
“去看了看郭老师,睡了一会儿起来饿的天旋地转,出来吃饭还没拿钱包。”
“自己晚上十二点吃了两百块钱的火锅,你也不怕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