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鼓舞,御风飞掠,顷刻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兰溟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那女子是何等人物,竟能凭虚御风,直如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她正自又惊又羡,顾宜归耳廓微动,忽然惊道:“不好!”
自和他相识以来,兰溟总是看到他镇定从容,似乎在这世上,无一事能够叫他动容,此刻忽见他脸色大变,心知有异,追问道:“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大地突然一阵剧烈地晃动,激起落石如雨,仿佛远古妖神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啸之下,万兽奔腾,天地失色。
顾宜归蓦地一把揽住她纤纤细腰,冲天飞起,稳稳站立在一处高崖之上。
英招清啸一声,当空掠起,凌虚盘旋,蓦地凝立在一株巨大伟岸的孤松之上,松枝茂密,将他的身影完全掩没,那些卫士们却猝不及防,站在原地被滚滚巨石砸中,登时头破血流,当场丧命。
远远只听见一个阴森狂暴的声音怒啸道:“小丫头,你找死!”
这声音只说了六个字,但每说一个字,那人便似前进了数里,兰溟纵然毫无术法修为,也已听出这人神功惊人,来者不知是友是敌,她心中担忧,咬着嘴唇,瞥了顾宜归一眼,只见他脸色极为郑重,心中担忧又更深了一层,低声道:“顾公子,怎么啦?”
顾宜归缓缓摇头,默念“托体同阿诀”,借着暗沉的夜色,将自己和兰溟藏身于高崖畔,传音说道:“兰姑娘,切记不可出声。”兰溟不明所以,见他说得郑重,便点了点头。
不消片刻,已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暗香林里窜出,飞快地向这边赶来,他行动之处,黑雾弥漫,百物皆枯,暗香林本来种满了鲜花,这样一来,数百种珍贵的花种不免尽数覆灭。
兰溟遥遥看见,她素来爱花,不禁可惜不已,待到看清那黑影,忍不住惊呼失声,那赫然是一个人面蛇尾的丑陋男子。
晚风吹拂,明月照人,那人一张脸上满是皱纹,细长的三角眼里杀气恣肆凌虐,直如远古妖神,巨大的尾巴在他身后不住摇摆拍打,黑影重重,尘灰纷飞,令他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顾宜归急忙伸手,掩住兰溟樱唇,但那声惊呼已被那蛇尾人收入耳中,他蓦然凝住身形,眼光四扫,蓦地盯在顾、兰二人藏身之处,目光锐利如电,沉声喝道:“何人在此?滚出来!”
顾宜归情知被他发现了行踪,藏身不住,只得解开“托体同阿诀”,抱着兰溟飘然坠落,稳稳立在蛇尾人之前,放开了她纤腰,向蛇尾人拱手道:“在下天族顾宜归,这位是不死国的公主兰溟姑娘,见过前辈。”
英招缓缓从孤松上飘落下来,立在顾宜归身后,一言不发。
蛇尾人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两人,兰溟只觉他目光充满了淫邪之意,脸上一红,羞怒交迸,但见到这人如此威势,只得低下头去,含怒不发,只听他嘿然说道:“不错,不错,这位公主生得很美啊。”
顾宜归双眼中闪过怒色,沉声道:“公主身份尊崇,还请前辈言语放尊重些。”
第10章
蛇尾人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劈头问道:“小子,你是天族人?伏羲那老儿死了没有?”
顾宜归闻言一怔,伏羲乃是数百年前的天族之尊,亦是当时公认的天下共主,号称“天帝”。
传说他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在晚年更是悟得天地间的至理,于月夜飞升,一统仙界,是整个洪荒一位最具传奇色彩和震慑力的人物,后人提到他时,无不恭敬神往,天族之人更是如此,将之视为神明。
但此刻这蛇尾人的语气可谓无礼之极,顾宜归心里暗暗恼怒,不卑不亢地道:“伏羲陛下仙逝已久,距离此时已有数百年,前辈莫非还会认得他么?”
蛇尾人脸上神情古怪,闪过狂喜、悲哀、郁怒……种种激烈的神色,突然仰天长笑,叫道:“岂止是认得?我可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啦!当年他将我封入炼魔鼎之中,要我永世不得解脱,这几百年来,我日日承受炼魔之火的烧灼,过得生不如死,但苍天有眼,我还是出来了!此刻伏羲已死,本帝睁瞑即是昼夜,吐息之际春秋,试问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他说到得意之处,忍不住纵声狂笑,声如惊雷,震得大地轰鸣。
顾宜归见到他的骄狂之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惊道:“你是白琊?”声音里满怀诧异震惊之意。
那蛇尾人勃然大怒,猛然叱道:“小子,你找死么?本帝的名号,岂是你可以直呼的?”他这句话,已不啻于自认正是白琊。
兰溟心头剧震,她虽僻处荒外,也曾听别人讲述过不少洪荒的故老传说。
当年伏羲挥师征战南荒,有一蛇裔族人名为白琊,在这次战争中指挥若定,居功甚伟,被伏羲大加奖赏,封为“蛇帝”,从此名扬天下。
白琊一身修为惊世骇俗,本是一代勇将,但此人桀骜不驯,自视极高,除了敬畏伏羲之外,不将其他任何人看在眼里,而且极为重色,只要一见到美貌女子,就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手。
后来伏羲于昆仑山迎娶女娲,举行了一场亘古未有的盛宴,整个洪荒都为这件婚事而欢庆不已。
鲛人国虽僻处荒外,却早就臣服于伏羲,也派公主来向伏羲、女娲道贺,婚宴席上,白琊见到鲛人公主美貌,淫心大动,又喝多了酒,竟欲当众对公主不轨,公主金尊玉贵,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悲愤之下,撞柱自尽。
伏羲闻讯大为震怒,当场擒下白琊,将之锁入神器炼魔鼎,并亲自用西海神泥将鼎盖封得严严实实,抛入万丈深渊,让白琊从此不能出世。
光阴流转,数百年弹指即过,如今伏羲大帝早已飞升仙界,这当年的忤逆之臣竟又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地逃出了炼魔鼎,出现在此处。
顾宜归心念飞转,心知这蛇帝白琊妖术法力称绝一时,蛰伏炼魔鼎中数百年,一朝逃出,凶威更是惊人,自己不过二十余岁,纵然天赋异禀,自幼修习上乘法术,却又岂能和这上古凶帝争雄?就算有英招相助,也无必胜的把握。
他性情雅淡,绝非一勇之夫,一想通其中关窍,便微笑道:“是晚辈的不是啦!还请蛇帝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晚辈计较才是。”
白琊眯着眼睛,哈哈大笑,点头道:“很好,很好,你这小子一点就透,很是乖巧。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本帝就不和你计较啦!且追那死丫头要紧。”
巨尾摇摆,便要远去,顾宜归对他为何重行出世,又去追捕先前那黑衣女子本来很是好奇,但知道白琊极难对付,他能自行离去,那是最好不过,如何会再去询问?
白琊突然顿住庞大身躯,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兰溟,吞了一口唾沫,嘿然笑道:“这位公主,生得着实很美啊,很好,很好!”向前一耸,伸手便去抓她。
兰溟大吃一惊,尖声惊呼,顾宜归脸色微变,衣袖拂出,化解了白琊这一抓,将兰溟护在身后,淡淡的道:“前辈贵为蛇帝,怎能和这小小女子过不去?”
白琊哈哈狂笑,声如惊雷,叫道:“小子,你难道不知,本帝生平最喜欢美貌女子么?这丫头能被本帝看上,乃是她天大的福气,你若知趣,便躲得远远的,否则本帝将你大卸八块,丢进这湖里喂鱼!”
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乜斜着细长双眼,看着兰溟上下打量,嘿嘿直笑,兰溟心头烦恶,只觉这人实是猥亵下流,无以复加,生怕顾宜归竟将自己交给这蛇尾人,颤声叫道:“殿下!”
顾宜归脸色如冰,一拂袖,将兰溟向英招推去,沉声道:“神上,带兰姑娘走!”衣袖拂处,光芒大盛,一柄通体淡青的宝剑龙吟出鞘,斜斜指向白琊,朗声道:“天族储君顾宜归,向蛇帝前辈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