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不服气地顶嘴道:“我怎么没有发育成熟了?我发育得可好了,不信你问段大哥!他最清楚不过的!”
段暄忍了一路的老血终于直喷了出来。
同他竹马一场的顾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都是同情的光。
数百年前天山出了个绝代风华的冷清崖,在江湖上很挣了一番大面子,奈何才貌双全的青年子弟一向是极稀罕的存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天山的掌门无不碌碌,直到上一任的掌门在世上挖掘到了幼年的顾枫荻。
师父快活得坐不住,强行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花了无数心思才将他带上天山,当作下一任的接班人来悉心栽培。
小时候的顾枫荻并不是个学武的好料子,一向偏爱诗词,奈何雪为肌肤花为容,众同门一致认为,他美貌的惊艳程度,已经足够让人忽视男女,遂放肆地唤他小师妹,时不时地调笑几句。
小枫荻在背地里咬碎银牙,气愤愤地跑到藏经阁里读武学秘籍,这才发现自己学起武功来,有让他人嫉妒到死的天赋异禀,没半年,打遍同门无敌手,苦恼于自己一副娇容丽色,震慑力实在不够,遂取了个外号叫“天山霸主”。
天山霸主遇到段暄的时候,刚满十六岁,为了取回冷清崖遗留在慕重霄处的佩剑,跟了师父上昆仑来。
昆仑山上的女弟子不多,众男弟子久不见新鲜面孔,眼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艳压诸位师妹的尤物,惊得下巴哐当掉地,一路殷勤献个不停。
顾枫荻自幼见惯他人眼里冒光的神色,深知他们心里转着什么念头,羞恼之下,见师父正同昆仑掌门长篇大套说些江湖上的闲话,遂骗了众男弟子到后山,一顿饱拳,将众心猿意马的昆仑弟子揍得爹娘不识。
挨了揍的众弟子不明所以,心想这美人儿眼界虽高,瞧不上咱们,也犯不着动手打人,一齐忿忿地请了大师兄出来。
彼时的段暄刚上昆仑不久,只因打架打得甚好,被众同门公推为第一,只得找到远来是客的顾枫荻,欲要问一问他为何动手。
顾枫荻正一门心思地要树立起自己穷凶极恶不好惹的形象来,见众昆仑弟子声称请了个高手出马,正合己意,笑吟吟地插腰立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向人群簇拥而来的段暄一望。
白衣飘摇似梅中雪,眉目清朗若画里人。
他愣了回神,觉得由衷同情。
他因生得美,一向饱受世人骚扰,见了这俊美得比自己还要不像话的少年,很有些同类见同类的惺惺相惜。
这少年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双眼幽黑若琉璃,一丝微笑缭绕在眼角,分不清是温柔还是疏远:“顾公子为何动手欺负段某的同门?”
竟一眼瞧出了他是个男的。
顾枫荻双眼冒光,飘然掠下山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居然瞧得出我是个气宇轩昂的儿郎,好兄弟,有眼光!”
这一回他倒愣了片刻,斟酌着道:“顾公子,段某……段某并无这般爱好……”
气宇轩昂的儿郎迟疑着摸了摸脑袋,雪白的脸颊上涌起淡淡的嫣红,愈发明丽绝艳:“什么爱好?”
段暄袖手裹在袭人的春风里,微微笑了。
后来两人成为至交,顾枫荻才明白段暄为何能分辨自己的性别。
段公子一向深受女子欢迎,为了逃避江湖上花痴的追逐,不得不练出个风劲裹身、生人勿近的绝技来,顾枫荻见了他却毫无众多女子的痴迷色,可见是个儿郎不假。
两人一路切磋武功,攻读诗书,顺顺利利地长到了二十岁。
只因两人大有风华,交往亲密,又均不近女色,江湖上颇有暧昧传言,给段公子的姝羽师妹增添了无限担忧的心事。
前年天山老掌门去世,顾枫荻承了掌门之位,当得有模有样,半月前在山脚下救了个牧羊女名叫青蕙,一见钟情。
青蕙对着他那张脸,很坦率地表示压力很大:“同你出门,人人都要说你比我美得多。”受不了他颜值对自己的打击,趁着月黑风高夜,一走了之。
顾枫荻颓废而悲伤,勉强下山散心,不经意间听见姚初晴散布的消息,遂愤愤地来找竹马的麻烦。
第66章 第 66 章
竹马因生得一副惊世骇俗的好容貌,其行踪甚是好打听,顾枫荻顺顺利利地找到了段暄等歇足的客栈。
一进大门,正撞见鲛人族的护法大人。
顾枫荻见他满脸都是恼怒之色,本不想招惹,和和气气地问他可知昆仑段公子在哪间房。但朝晦见他竟是段暄的熟人,老实不客气地先下手为强,当头一刀就砍落。
顾枫荻许久不曾遇到有人敢对自己出手,正手痒,只怕自己一身的好武功要荒废了,见状快活得眉飞色舞,拳来袖飞,施展出全挂子的神通,狠狠给护法大人吃了个苦头。
此刻朝晦听到公主殿下说段暄清楚她发育得好,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气得险些昏过去,向段暄咬牙切齿地道:“姓段的,你敢对我们殿下如此无礼?”
段暄见陶瑕、顾枫荻等人都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有苦难言,红了脸勉强说道:“段某一向对公主殿下很尊重,基……基本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晚严肃地摇了摇头:“朝晦大人,不是段大哥对我无礼,是我自己愿意……”
话音未落,段暄倏然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巴:“阿晚,你还想不想同我去昆仑了?”
晚朝思暮想,便是与他一路同行,闻言吓了一跳,忙道:“想!”
转头神色一凝,自然而然地拿出了一族公主的威严:“朝晦大人,我随段大哥去昆仑玩,不会有半点危险,过些日子便回沧海之渊去,你先带这些侍卫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一切都平安,啊对啦,段大哥一路抱着我走,我的脚不疼,你不用担心。”
朝晦气往上冲,厉声道:“殿下,这姓段的狼子野心,你莫被他骗了!”
晚俏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显而易见的迷茫:“段大哥怎会骗我?”
朝晦怒道:“殿下刚才说,这姓段的对你动手动脚,占了许多便宜……”
晚一脸的恍然大悟:“哎呀,是我自己非要段大哥这样的。”
朝晦的话还未说完,听见这话,顿时仿佛被一把剪刀硬生生从中间剪断一般哑了,瞠目结舌,脸上铁青欲滴。
段公子拿出在千山万雪中修炼出来的意志力,拼了命让自己稳稳站好,不去看陶、顾二人脸上的玩味之色:“阿晚天真烂漫,段某对她关爱敬重,绝无过分逾矩之举,还请护法大人放心。”
见公主执意跟随段暄,朝晦的脸色青得极不好看,沉着脸想了片刻,一言不发地向外便走。
送走气愤愤的朝晦等鲛人,段暄回头便一声长长的叹息:“阿晚,段某是不是在养一个女儿?”
晚坐在桌旁,一手抓着两三块精致的糕点,正吃得开心,闻言兴冲冲地道:“段大哥,你喜欢女儿呀?那咱们以后生一个好啦!”
顾枫荻挑了挑眉,郑重地将她打量一番:“阿暄,你的品位甚是脱俗。”
顾掌门的品位更脱俗。
当夜段暄找个闲暇时候,问起他为何下山。
两人并肩坐在房顶上,他幽怨而凄苦地将青蕙抛弃了自己的一回事诉了一遍,言罢满脸的忧郁:“蕙儿啊蕙儿,你怎能不懂我的心?”
说起来,青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牧羊女,从小在天山脚下放牧,那一日被一群马贼抓住的时候,很凑巧地正赶上顾枫荻下山闲逛。
他因长得美,一向十分重视自己勃发的英雄气概,比起别的英雄好汉来,尤其地更自居英雄好汉,见到这群马贼昏了头,竟然敢在天山下放肆,实在是没将他这个天山之主放在眼里,很恼火地大袖一拂,干净利落地逐一灭了口。
青蕙躲在一块大石头旁,哭得好比暮春里一枝梨花带了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