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少渊饶有兴致地在旁听着,负手道:“早就听说段公子剑术通神,年未弱冠便技盖昆仑。十八岁那年,曾为一户无辜被灭门的农家报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追杀一群江湖上的宵小,那些宵小死后,额间均有一弯月牙形的标记,莫非当时段兄用的,正是冷月剑法?”
晚听得瞠目不已:“这……这么厉害吗?可以杀很多人吗?”
段暄只道她听了恐惧,忙宽慰道:“阿晚放心,冷月剑术威力虽大,但你真气不足,不会那么容易伤人性命。”
晚一哼,握了握娇嫩的拳头:“那我就要好好修炼真气,这样才能帮段大哥杀坏人!”
段暄愕然,扶额道:“这个……阿晚,你……不害怕杀人?”
少女神色懵懂,坚定地一摇头:“怕呀!可是谁敢欺负段大哥,阿晚就一定杀了他。”
段暄沉默片刻,由衷地觉得小公主是不是对自己的武力值有什么误会,江湖上谁会嫌命长来欺负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无人欺负段某。”
戈少渊见小公主一张秀美的小脸儿如芙蓉盛开,说到有人敢欺负段公子时,脸上却现出凶霸霸的神色,想了想,谨慎地退后几步,暗自打定主意,为了本少爷的性命安全,还是不要惹这娇滴滴的小丫头为妙。
心底正转着念头,段公子回过头来,脸上温文笑意涟漪般悠荡:“戈少主对昆仑的剑法也有兴趣?”
戈少渊闻言一呆,点头道:“是啊,我在旁瞧着,学上几招,好么?”
段暄悠悠道:“冷月剑术乃我昆仑不传之秘,让戈少主学上几招,本也不打紧,但我师父敝帚自珍,素来有个不大好的脾气,谁若偷学昆仑武功,他便挑断那人的手筋脚筋,叫其再也动不得武。”
段公子语气柔和,言下之意却昭然若揭。
戈少渊吓了一大跳,抱一抱拳,识趣而走。
段暄见成功将他支走,嘴角微弯,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色,转头只见晚睁圆了明亮清澈的眼:“段大哥,这剑法既然是不传之秘,你教给我,是不是不太好呀?”
段暄微笑摇头:“无妨,来,我教你,你先记住剑诀。”
晚小脸上满是担忧,神思不属,显然没听到他说的剑诀:“段大哥,可我若偷学了昆仑的剑法,你……你师父会不会也挑断我的手筋脚筋啊?”
段暄拿起她的手,轻轻打了一下,正色道:“阿晚,你若要学武功,便好好学。这是我教你的,怎算偷学?
冷月剑术是我派祖师东昆仑所创,他当年纵横天下,与浣雪馆的渊公子一战,难决胜负,便创下冷月剑法。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武功,此刻我教了你,你还不好好听着?”
晚登时双眼发光:“东昆仑?这个名号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是谁呀?”
段暄叹道:“阿晚,你是要学武功,还是要听故事?”
晚嘻嘻笑道:“先听故事,再学武功,好段大哥,你就说给我听听嘛,人家最喜欢你了,说嘛!”
段暄无奈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只得说道:“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也只是在藏书阁里一本古书上偶然看到。
东昆仑名叫慕重霄,不知其人来历,只知道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成为昆仑的一代宗师。
昆仑终岁苦寒,我昆仑弟子世代居住在山上,陆陆续续从中原运来了一些花草之类,几代整顿,将山上整理得花开蝶倦,虽然仍是远不及中原富丽繁华,但总算不是当初的荒芜模样了。
那一日正是朔冬,寒风分外凛冽,千山鸟绝,万径人灭。
东昆仑独自一人,在后山的葬剑湖畔练剑,他以水为纸,以剑为笔,在幽碧湖水上独自书写,悠远淡然,独自立在湖水之上,便仿佛是一幅水墨烟图。”
晚听得悠然神往:“这样潇洒的人物,我们沧海之渊便从未有过。”
段暄续道:“东昆仑那时很年轻,武功却已出神入化,这等立于湖水之上,运剑而书,于他而言毫不稀奇。
那时他写的是欧阳询的《仲尼梦奠帖》,欧阳公的书法从容中道,似山蕴玉,虽不外耀锋芒而精神内敛,骨力中藏。
东昆仑高风雅致,深有唐人遗风,他以剑书写,将古雅逸裕的剑意融入其中,激得满湖碧水波荡不绝,和谐之中妙生造化。
他正写到‘裁过盈数,终归冥灭’这几个字,忽听有人拍手笑道:‘好一个《仲尼梦奠帖》,阁下果然不愧是昆仑第一人!’
东昆仑正写得出神,未曾察觉四周踪迹,忽然听到这声音,不觉一惊,冲天而起,飘然立在葬剑湖畔,喝道:‘谁?’
他听见这声音十分陌生,并非昆仑中人,而又一眼看破他剑意,不禁很是惊讶,要看看却是何人。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从悬崖边转出,乌发飞扬,对着东昆仑含笑一揖。
葬剑湖是个温水湖,虽是冬日,也不结冰,但四周山峦之上都是冰雪,映得那人仿佛是从满天冰雪之中化出来的精魂。
只见那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缓步行来之时,衣袂间仿佛有春风相从,令人只觉得亲切和煦,但他眉目之间又有跳脱顽皮的痕迹,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还是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童。
东昆仑见那男子举止潇洒,心下暗暗纳罕,须知昆仑派昼夜均有弟子巡逻,等闲人要上山,必定由弟子禀告给管事师叔,再行定夺,葬剑湖更是门中重地,外人不得擅入,这少年却无声无息地便来了葬剑湖。
东昆仑那时心中讶异,拱手问道:‘阁下是哪位?此处乃是葬剑湖,外人不可擅入,阁下不知么?’
那男子对他上下打量,啧啧说道:‘早听说昆仑派的掌门武功很了不起,原来你这样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昆仑结局保证不虐,中间可劲儿虐几回好不好?手痒想开虐~
第23章 第 23 章
东昆仑素来端正清严,见这少年言语跳脱浮浪,心下不喜,正色说道:‘此处不得擅入,谁放阁下进来的?’
那男子听东昆仑这么说,却是漫不在乎,懒洋洋笑道:‘瞧你比我还小着两岁,怎么这么古板?你们门规森严,可没人放我进来,我想来昆仑赏玩雪景,可几个昆仑弟子却拦着我不许上山。
嘿嘿,在下的脾气,最是吃软不吃硬,这几个弟子言语无礼,说让我快些滚下山去,我便一脚一个,先将他们踢下山去,再抓了个弟子一问,听说你在葬剑湖,这便找你来啦。
来来来,咱们打上一架,你能打赢了我,我立马就走,终我一生,不敢踏进昆仑半步。’
东昆仑听他这么说,心想原来是来结梁子的,淡淡说道:‘我昆仑派素来严于律己,无愧于江湖,不知怎生得罪了阁下?’
那男子双手乱摇,说道:‘慢来,慢来!你们可没得罪我,是得罪了我师父,我师父临死之前,千叮万嘱要我来找昆仑派的晦气。
师父一辈子只求我这一件事,我这个做徒弟的总得尽尽孝心,既然你武功冠绝昆仑,我把你打倒,这就走路。’
东昆仑听他越说越是无礼,冷冷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不耐烦道:“咱们爽爽快快的,打架便打架,问那么多作甚?’
那时东昆仑已经动了怒气,森然回答道:‘慕重霄的剑下,从来不斩无名之鬼。’
那男子哈哈大笑,朗声道:“好得很,就冲你这份傲气,我也想与你交个朋友,至于贱名么,待你打赢了我,再问不迟!”
一剑击出,激起万千雪浪,森然剑气迫在眉睫,东昆仑的声音却冷冽悠远,仿佛冬夜里远处高楼上忽然飞起的落寞箫声:‘一言为定!’
这一剑既出,龙吟不绝,雷霆万钧,仿佛天河动荡,繁星纷纷而落,那就是东昆仑少年时自创的‘星河剑’,威力之大,直可惊神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