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墨,这还是鲜少有女子见到你的脸,没有被迷惑住的呀。”
一个也就罢了,反而是主仆二人全是如此。
尤其那个始终低着头,带着幂篱,穿着一袭淡色衣裙的女子,更像是被吓到一般。
赢异挑高剑眉,兴味的神色在他黑沉眼眸中流转。
这话说的,已经显得非常唐突了。
红苕低头,恨恨的咬牙,暗骂了一声登徒子!
被唤作阿墨的男子凝眸,循着赢异的目光望去,目光在接触到那纤细瘦削的身影的瞬间,微微一动。
如同被月光所浸染的湖水似得眼神,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裂缝。
让他完美的表情,不再完美。
“阿墨?”没有得到回应,赢异奇怪。
一侧眸,便察觉,他的眼神,径直落在那女子身上,好像看入了神一般。
“呵……阿墨,这可不像你啊。”
赢异促狭一笑,缓步上前,“两位姑娘是否也是来参加诗会的?”
☆、2722.第2722章 花魁(五)
2722.第2722章 花魁(五)
苏葵一惊,握着红苕的手就紧了一紧,大概用力过猛,让红苕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快速抬眸,一下子隔着纱质的幂篱,撞上了来人高深莫测的视线。
心内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呼吸都要喘不上来。
她抿着唇,微微点头,暗自里捏了捏红苕的手腕。
红苕机灵,顿时会意,“对啊,两位公子看来也是了?”
二人的姿容着实出众,红苕红了脸,却也清楚,这种人,多半跟她一辈子都扯不上关系的。
于是,她很快回过神,笑着替苏葵说话。
“嗯,我二人是外地人,早就听闻江南才子佳人众多,这次恰好赶上早春诗会,自然要来瞻仰一下江南才子的风姿。”
他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算是把才子跟佳人都夸了进去。
文质彬彬的模样,如同一位普通的世家公子。绝对没人想到,这二人,是赢国,手中握着最大权利的男人。
“外面风大,二位何不进来船厢?”
早春天气,乍暖还寒,又是在水面上,湿气重。果然,没撑过一会儿,苏葵就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之前刚刚大病初愈,差点丢掉小命,如今再一吹风,瞬间觉得头重脚轻的厉害,几乎要摔进水里。
她身体晃了一下,惹得红苕惊慌不已,“姑娘,没事吧姑娘?”
“要不我们回去?您身体……”
“没事!红苕,别说了。”苏葵忍不住开腔,打断红苕的话。
而后,转头望向水面,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月光洒进水里,仿佛倒进去一河的碎银子,粼粼的波光,随着船的滑动,划破一层潋滟。
“你——”
重墨眸光闪烁,抬步上前,却只对上苏葵的背影。
他握了握手掌,如三月绯樱的唇微微紧抿。
“阿墨?”赢异奇怪,今夜好友的表现,未免奇怪了些。
二人虽是君臣,却是一路相互扶持走来的,赢异不是那种会忌惮臣下才能的人,相反,朝臣越是有能力,他越开心。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轻松些,也能早活几年。
“五事……”
重墨阖眼,纤长浓密的扇形眼睫,在眼底投下一层带有弧度的剪影。
应该不会是她吧……
朝家,不是早就灭门了吗?-
一路无话,等离开了两人视线,红苕才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姑娘,您认识方才那两位公子?”
红苕奇怪的晃了晃脑袋,完全想不通。
她记性挺好的啊,如果是醉盈楼的客人,又是朝结衣的入幕之宾的话,那么出彩的人物,她一定印象深刻,绝对不会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幂篱下的唇瓣,如同花朵失去了水分,只剩下干枯与苍白。
勉强扯出一个隐忍的笑,苏葵缓缓吐出一句话,“怎么会呢?那样的人,不是我……可以高攀的……”
这一句话,像是耗费了她的全部力气一般,有气无力,气息紊乱。
红苕不太明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姑娘我们上去吧,别到时候没有位子了!”
☆、第2723章 花魁(六)
第2723章 花魁(六)
苏葵点点头,两个人了三楼,寻了一处靠后,不易引人察觉的位置坐下。
船已经来了不少人,旁边还有几艘规模巨大的游舫,间连了一层木梯,供人可以互相来往。
靡丽的灯笼挂在游舫的几个角,平静的水面,不知被谁丢了一堆的花灯,莲花的模样,间蜡烛在在水的倒影,显得朦胧梦幻。
“姑娘,您想去放一盏花灯吗?”
花灯,一般是有愿望的人,才会去放的。
而她的愿望……
不由露出苦笑,真的可以实现吗?
“姑娘,去放吧!人总归都有愿望的吧?您的呢?是什么啊?”
望着红苕期待的眼神,眼巴巴渴望的看她,苏葵失笑,“愿望吗……说出来不灵了吧?”
明明是她想放,还非要拉着苏葵一起。
苏葵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但本身已经没什么力气折腾了,便开口道:“你去取两盏花灯,和两张纸来吧,记得带笔。”
红苕大眼睛一亮,脆生生的答应,忙不迭的去办了。
纸笔与花灯拿来,苏葵问红苕,“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啊……可是姑娘不是说,说出来不灵了吗?”
真是单纯的可以,苏葵哂笑。
“拿你自己写?”
红苕脸顿时苦下来了,“可我不会写字呀!”
所以最后,还是由苏葵代笔,她说,“没关系,掌管愿望的神仙知道了,一定不会怪你的,毕竟我们红苕啊,这么可爱。”
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童心未泯。
“小姐!”红苕跺跺脚。
苏葵垂眸,笑吟吟的准备为她写下今年的愿望。
“嗯,希望有朝一日,我跟姑娘,都能离开醉盈楼,过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你……”苏葵哑然。
看去容易,但真正实现起来,谈何容易?
罪奴之后,在籍贯,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红苕,也是签了死契,被买进来的。
如果不是长相不怎么好,估计早被视财如命的柳妈妈给拉去挂牌子,连当个丫鬟的资格都没有了。
“哎呀,愿望嘛!万一实现了呢!”
凝视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苏葵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写下那行字。
脱离……醉盈楼……
真的可以吗?
“好了,拿去。”
把纸条的墨迹吹干,递给红苕,红苕喜滋滋的接过,塞到蜡烛底下了。
而后眼巴巴的等待苏葵的愿望。
“姑娘,您呢?”
我?
当年朝家满门,以造反的罪名,被满门抄斩。她是朝家独女,父亲不忍,千方百计托了死忠的部下帮助,用死囚,换了她的命。
当时四下逃亡,深怕辜负了父亲的一番爱女之心,被抓到。
现在想来,还不如父亲当初带着她一起去黄泉路,也好过在这个艰难的红尘里挣扎。
这世道,无论是太平盛世,亦或是乱世凶年,对女子,向来苛刻无。
“姑娘?”
一声轻唤,将神思拉了回来,慌乱垂眸,便见墨汁汇聚到笔尖,在白纸,落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而白纸央,只有四个字。
沉冤,昭雪——
☆、第2724章 花魁(七)
第2724章 花魁(七)
“拿去吧。”
苏葵快速整理好思绪,把纸条卷一卷,亲自塞入花灯里,递给红苕。
红苕劝了几句,见苏葵语气里满满的疲惫,也不忍心再让她烦心,自己带着两盏花灯去放了。
此时,游舫一楼,靠窗站着两个男子,正是重墨与赢异。
赢异摇着手玉质折扇,顺着好友出神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平常的月光与水面交织形成的景色,景是好景,却也不值得好友如此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