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莫名觉得被什么东西压在了心上,却是吐不出来。
又觉得仿佛空了一块,说不出是什么,再也填不满。
他出生在龟族,并非天生精怪。
自小不曾被爹娘吃掉,对于玄北武来说,已然是最大的幸事了。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族长将所有幼龟收在一起,妥善的照料着,他侥幸的继续存活。
也幸而族长指点,他才能进步飞快的幻化成人。
刚刚成精的他幻化成人形,难掩兴奋的游历人间时,遇到了幼时的她。
那时经左礼跟随父母乘船南下,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孩童,见到船上突然多出的陌生人,对他笑眯了眼睛。
经左礼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雀跃地追着他身后跑。
那时他仍带着妖的习性,脾气暴戾,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凭空出现在了船上,厌了烦了,转身一推,经左礼跌倒在地,陷入昏迷不醒。
玄北武自知闯祸了,心慌意乱地跑回族内,对此事闭口不言,想要瞒天过海。
后来他被天族选做四灵之首,旧事被有心人重新的翻找了出来,族长铁青着脸色要他去补救。
无可奈何之下,他被封了法力,被罚回原型,惹了上一世的机缘。
本以为守到经左礼去世,牵连也就断了,哪里想到,五十年后他已到了渡劫期。
雷光电闪间,他没有法力护身不知所措,咬着牙准备硬着头皮受着。未曾料到,经左礼看见雷电向他劈来,不顾及大雨瓢泼迷人双眼,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扑了过来,不惜以身相护只怕他受伤。
玄北武复杂的看着将她牢牢护在身下的经左礼,她被劈死了,雷电也瞬间停了,经左礼护着他渡了劫。
不能伤凡人,却是雷公电母的失职,回去天庭受罚
他被族长哀怨的声音引得心头烦扰,不想承认,又惹了一世。
而这一世,他本意想,再护卫着转世之后的她平安喜乐,万事顺遂,把她的良缘带到身边后,全身而退。
却不想都乱了乱了。
此生的经左礼的命数实在令人唏嘘,本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却因父亲心底的愚昧,与母亲狼狈地自保,落成泼妇的名号。
命定的良缘,凭借市井流言,竟也连想都不肯想,闹成如此境地。
无亲无友无故,此生的经左礼只有他。
她一心只有他。
即便厌了烦了,玄北武也不敢再用力一推,唯恐再惹一世,涂添烦扰,可如今她自己断了,又当如何?
三世纠缠,到底缠绕的是什么了呢。
玄北武怔怔出神,费劲脑汁的想着,并不能想出答案。
懒得再去任何地方闲逛,回到楹月宫的玄北武,心烦意乱的竟然睡不着了,落得龙偃月不留情面的耻笑,还是认识的玄北武?
玄北武懒得理他,趴在了桌子上,仍是出神的想着心事。
而今他身为四兽之首,镇守在楹月宫,他知道族内已经许多人眼红的嫉妒了。
那又能如何呢,天帝选的仍是他们四兽。
谁也没有办法轻易的取代,怕的是有心人在天帝面前进谗言,若是天帝信了,连带着四兽定当万劫不复。
四兽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卿月雀才会格外担心他的事情。
玄北武也知道,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别人。
又能如何呢,又是自私什么呢。
他曾偷偷的去看经左礼过的如何。
怎会改变,依旧是凶狠泼辣,却是胜过旧时三分。
眉宇间带着并不掩饰的凌厉,任由是谁惹得不开心了,定要回嘴不会忍气吞声。身着的锦绣看上去也华贵了,愈发会打扮收拾了,穿金戴银像极了上一世的她。
玄北武心情复杂的继续看着,脸上的胎记像是淡了,并不妨碍经左礼放肆的张扬笑着。
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引得路人不自觉的跟着咧嘴了。
她依旧无依无靠,但不再活得潦草了,也算是了结了他的心愿。
一过几年,杨讷依旧未曾婚娶,不顾经左礼厌烦的态度,总是跑来围着经左礼左右献殷勤,连科考都不参加了。
杨家父母上门吵过闹过,坐在店门外,拍着大腿哭天喊地,想要引起路人的注意,可除了让自己灰头土脸,由着路人指指点点,也没有什么益处了。
杨讷尴尬的对着满脸厌恶的经左礼道歉着:“我会回去劝他们的。”
“那你是的事。”
经左礼眉目间不掩饰不耐烦的厌倦,转身回去书店内收拾被杨家父母砸烂的东西。
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杨家父母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默认随着杨讷胡闹了。
心内暗暗地祈求着上天,总归有一日开眼,收拾了小贱人。
玄北武不能放心,悄悄的在书店和经家再下了两层符咒,唯恐有人能够伤到经左礼分毫。
自那之后,经左礼也是纳闷了,一连数年,怎么上门闹事的一个没有了。
经左礼倚着门口,出神的看着行人,手中的绢扇也忘记了摇。
她明明能够感知到他,为何见不到呢。
杨讷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对经左礼笑着,带回了经左礼的思绪。
“饿了吧。”杨讷递过筷子,摆好了食盒:“今儿的菜费时,耽误了。”
经左礼不甚领情的道谢,拿起筷子随意的夹着。
见到经左礼心情似乎不好,杨讷想要讨她欢心,忙道:“你不是画了许多幅临安城的景色,正好最近不忙,请人帮你看店,我带你去一趟临安城可好?”
“不好。”经左礼果断的拒绝了,杨讷眉宇间的失望像极了曾经的她。
她并非是舍不得,不放心假手他人,不过是没了心情。
如今她并不想要搬去临安城了,只想困守在这里了,若是玄北武回来找不到她了要怎么办。
转念一想,经左礼苦笑着,他定不会回来了。
☆、第 10 章
意讪阑珊回到天庭的玄北武,在楹月宫外被卿月雀抓个正着,心虚的不敢看向卿月雀。
卿月雀无奈地叹息,问道:“若是舍不得,干嘛不光明正大去看呢。”
玄北武的脚在地上画圈,唯恐卿月雀发现。
如何能够不察觉他的情绪,卿月雀再次叹着:“经左礼性子不错的。”
嗯,你不了解现在的她。
“配你也算不得低就。”
嗯,算我高攀了?
“毕竟曾经是你的恩人,传出来也是一段佳话。”
玄北武沉默不语。
既然是劝不动玄北武,卿月雀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想要先行回楹月宫了。
临走前,卿月雀没有忍耐住,幽幽的叹着:“凡人的命短得很,你再不去面对,依然要碰到她的下辈子,一世缠绕一世,缠绕着到了最后,不死不休吗。”
玄北武陷入了思绪,无法自拔。
“你躲不掉的。”卿月雀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奈何玄北武并不想去相信。
虽然是回来了,玄北武却什么都没有做,无非是整日里抱着来灵月镜,痴痴地看着另一端经左礼的喜怒哀乐,随着她的喜悲被牵动着思绪。
一向说乌龟的反应愚钝,而今才能知晓,是懒得动脑的下场,卿月雀愤愤的想着。
即便无奈,也无计可施了,这种事,除非正主醒悟,不然谁有什么办法,无非干着急罢了。
终究是忍无可忍。
卿月雀气呼呼的掐腰,想要将不干活,白占着地方的玄北武请出去,好好了解后再回来。可见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难免心生不忍,说话留情面许多。
无奈的想要劝道:“你整日里这样总也不是个办法。”
一旁闲下来的龙偃月,见到有热闹可看,快速的凑了过来,语气凉凉道:“整日里没精打采的,虽然回来了,活还是我们干的。”
玄北武枕着手臂趴在桌上,难得的翻了个白眼送给作壁上观的龙偃月,依旧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