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外有人。一声大姐也不是随便叫的。唐子豪当年闯江湖的时候,江兰还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只是这个三好学生吃了兴奋剂,一股劲把车开到了他前面,短短期间把他经历的没经历的都经历了。
“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唐子豪也犯难。
“一根筋,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我都说了我是一个天生的gay,他居然还问我对男人有没有感觉,这不是缺心眼吗?”
江兰在店里拣了位置坐下,鸳鸯锅的辣椒沸腾的汤里起伏。
满桌子的菜都备好了,他俩不消动手。
火锅店照常满员,服务员忙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不点地。空气中除了辣椒味就是辣椒味。
想必她妈老爹现在也没空管她。
江兰:“他挂电话的速度比我妈秒杀商品的手速还溜,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我说话后,他只迟疑了0.1秒。”
“……大姐,你属秒表的吧?”
“嗨,要我说,他刚才肯定吃醋了。他对你有意思。真有意思。这玩意儿真有意思。”
唐子豪两眼放光:“你莫不是在逗我?”
“稳了,没错的。”
唐子豪仰面躺在椅子上。
他那只断手偏偏还是右手。
“可是他对我都爱理不理。那人什么都不想,一天老想着学习。女人他也没兴趣。”唐子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夹起了一个丸子:“嗯,这个味道还行。”
“小老弟,你还真他妈不入流。麻烦你降低姿态,别老是用天下唯我独尊的态度处事么?你老是用自然而然来定义别人的行为,能看出个屁。”
“大姐,虽在高位,但身不由己,我这老大也是当得万分憋屈的。”他的脸皱成了陈皮。
“去你的,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吕易他最近有什么异常么?比如说,突然对你好什么的。”
唐子豪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得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结论:“没有。”
☆、扑倒前奏曲
“没有?”江兰吓了一跳:“那就吃饭。”
唐子豪恨不能马上晕死过去。
“大姐,你靠点谱行不?”
江兰把一块培根挑进嘴里,被烫得面部抽搐,含糊不清道:“老子谈过的恋爱比你吃的屎都多,老夫看来,你是没救了。等着孤独终老吧弟弟。”
“得嘞,那我可得谨记您老人家教诲。改日烧高香孝敬您?”
“去你的傻驴。”
吃得正欢,一颗红油趁锅里煮得起劲之时翻上了江兰的衣裙,唐子豪看到那张脸几乎是以二十赫兹的频率在隐忍和怒不可遏之间变换。
片刻,江兰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油渍在她的腰际形成一朵小花的形状。
她道:“我去拿点饮料。”
“哦。”
走得倒巧,她这一走,唐子豪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起来。
他还以为是吕易,忙不迭三两下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是“妈”。
他嘴角一提,心道:还真是巧了。
“喂,妈呀。”
“诶,小豪。吃了没?在哪呢?”母亲的声音温柔且苍老。
“正在食堂吃呢。”
“哦。最近变天,自己记得加衣服。别感冒。”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卡里没钱了要告诉我,我给你打。”
“行吧,都行。”
唐子豪当然明白她不只是打过来嘘寒问暖的,当即道:“我爸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对面突然没了声,唐子豪也不想追问,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电话里传出了玻璃的碎裂声。
唐子豪:“他又在发疯扔酒瓶了?”
母亲仍是沉默。
“那几个酒瓶子都比他命值钱吧。那货就是天生欠收拾,他脸上那条疤好了没?好了我再划一道。”
母亲细若游丝的声音终于舍得放出来。
“小豪,他到底还是你爸。”
“对呀,不过有些混蛋罢了。”唐子豪不会冷嘲热讽,只会不拐弯地骂人:“要离就赶紧离,我真怕自己哪一天就弑父了。我真心看不惯那玩意儿。”
对面“唔”了一声。
唐子豪:“自己看着点,别去他面前晃悠,絮絮叨叨的。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嗯。”
他放下手机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桌的人,发现有两个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又赶忙躲开了。
唐子豪莫名感叹:自己和刘杰,某些地方还是有共鸣的。
声称去拿饮料那位壮士不复返,现在说不定在哪里胡搅蛮缠了。
等她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唐子豪吃饭的心情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并不喜欢这种喧嚣的气氛,他自认为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那一晚,所有不是鬼扯的闲话都语焉不详。摆了俩小时消磨时间的龙门阵,就夹着一屁股烟往学校赶。
江兰喝了很多酒,走不得,被他父亲扣了下来。
唐子豪在生活了六七年但并不太熟悉的城市了坐上了回校的最后一趟公交。
窗外的风景越是夺目,他就越无力欣赏,车窗好像有意把他与外界隔开。
拿起锁子准备锁门的张阿姨一见唐子豪,幺儿啊乖乖的牵他进来。唐子还怕是被冷风吹傻了,一言未发。
可有一个人在风雨之中为他准备好了一杯热茶。
吕易站在寝室外面等他。
吕易:“先进门吧。”
他摇摇头,“吕易,陪我说说话吧。”
吕易的身形微微一颤,把外套脱下来搭上了唐子豪的后背。
“好。”
趴在栏杆上,唐子豪的嘴唇都是干燥且发白的。
“吕易,我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我恨我爸,他不配当我爸,我想杀了他。”
吕易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嗯”了一声。
“我也恨我自己,我活着除了糟蹋钱和惹事生非,就一无是处。尽管有,也是马不停蹄地为别人的事奔波。”
“嗯。”
“上次看到58上我们学校招食堂师傅,今天一看居然被撤了。我去食堂溜达了几圈也没见到有招人的广告。”
“食堂怎么会把那种消息粘贴出来?”
“对呵,那看起来有点傻,他们应该是在网上通知的。”
吕易不确定地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了刘杰?”
“得了吧,混了半辈子,我只不过希望那小子将来记得一星半点我的好,有他帮忙,这条道多少也好混些。说起来,你不是叫他阿杰的吗?看样子你不像是和他联系过的。”
“改天就给他打。”
唐子豪把领子往上提了一点。
“本来想给他找一份学校的差事,有规章制度和你管着他不会胡来。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告诉他城西火车站有火锅店招人,我已经说好了,就看他去不去。”
吕易推了推眼睛。
“你今天是跑城西火车站去了?”
“嗯,朋友家的火锅店,蹭了一顿。”
吕易咳嗽了一声。
唐子豪想起来什么。
“吕易,你别瞎想,那就是我一个哥们,不是什么女朋友。”
“嗯,懂。”
“刘杰在那里的一举一动都有我的人看着,应该不会除什么岔子。江兰她老爹管人特别有一套。只是……偶尔失策。”
偶尔失策,便是江兰高一的时候那事。
她肚子痛了几天,一堂数学课过后,她站起来,凳子上有血。
旁边的女生同桌见怪不怪,拿本子替她遮住了。只是她想少了,事情原本要复杂得多。
那是一堂班主任的课,江兰昏昏欲睡了大半堂,终于在快要下课的前几分钟清醒了,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物理老师敏感地推了推他智慧的眼睛,同桌的面色惨白-----呕吐物溅到了她衣服上。
之后,江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叫出了教室。她的凳子也藏不住了。
有的好事的男生看见那个暗红的印子,搓着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