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事,她能记住,不是她富有同情心,而是觉得奇怪的很!
那是长安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充斥着糜烂的风花雪月。
锦绣楼,长安城最大的青楼!
而谢狸就是在那个地方见着卖身葬父的梧桐,卖身葬父,卖的是什么身难道梧桐不知道?
若是想过寻常日子,大可去长安城中良善人家门前卖身,将自己置于烟花之地,梧桐的心思并不难猜。
“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有什么可怜的,你只是比我多了谢家幺女这一身份!”
梧桐仿佛被谢狸的话刺激了,声音尖利,划破夜空的寂静。
手中狸猫被她尖利的声音吓着,呼的一声窜了出去,躲在夜色深深处。
若是之前谢狸还想将她收拾一顿,现在是碰的不想碰她了。
心烂的人,缝缝补补,也还是那劳什子样!
谢狸转身走的毫不犹豫。
梧桐嘴角抽搐,上前几步将她抓住,“谢狸,你别走!”
手腕被紧紧拉住,身边之人喘气不匀。谢狸转身,双目清明的对着她,“我不走,你又能做什么?”
我不走,你又能做什么?
梧桐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血迹沁出,她却毫无察觉,她不甘心,不甘心!不该是这样的。
谢狸的表情不应该是这样,谢狸应当悔恨,或是流露出涩然的神色。
谢狸:“按说那日,我给了你一琔金子,那混蛋也扔了一琔金子给你,你若去个小城镇节省点,那钱够你用一辈子了。”
谢狸声音平静,述说着一个事实。
梧桐说不出话来,面前一人一猫,正安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风动,狸猫尾巴晃了晃,仰头看着她。
谢狸蹲下身,手挠了挠猫的脖子,猫舒服的喵呜喵呜的叫着,眼睛半眯,一副大爷模样。
响声簌簌,风动,身边人去人来。
谢狸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去逗那只胖猫。
这猫真的很胖,不过是只灵活的胖猫,呼啦一声,从谢狸手下跳了出去,钻进来人的怀抱。
谢狸起身,拍了拍手,现在猫还在掉毛,她方才捋猫时沾了不少的绒毛。“你养的终究是亲你些。”
☆、他是我的心上人
胖猫在青旋怀中卷起尾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下,一双猫眼盯着谢狸,随即低头,轻轻舔了舔手爪上的绒毛。
青旋抱着猫,像抱着一个依靠。
夜色散去,光线飘飘忽忽的露了出来。
初秋,天气凉爽。
“你怎么和你父亲进宫了?”青旋没像往日那般和谢狸斗嘴,谢狸也觉得一切没意思极了,心思淡淡的。
“我有事,不过如今来看是耽误了。”
远处钟声传来,厚重悠长,晨光终于一览无余,照亮整个长安城。
皇宫多了一丝凝重的气氛。
太监尖利的声音隐隐传来,“皇上翁天了!”
谢狸耳中似乎听到了群臣跪拜的声音,白色的帷帐闪过,大周朝进入一个转折点。
可这一切却和她没什么关系!
青旋回身望着东南方向,那个地方是金銮殿,她能想到那个景象。
谢狸:“你爹终于死了。”尽管这一切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我还是很讨厌你。”青旋回道。
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胖猫甩了甩尾巴,从青旋手中弓起身子,舒展身躯后,嗖的一下跳了下去。
谢狸下颌微抬,指向胖猫离开的方向,“你猫又跑了。”
青旋拔腿追猫,跑了几步,回身盯了谢狸一眼,嘴唇微动。“你进宫到底什么事?本公主能帮就帮!”
………
事了,谢狸转了转身子,嘎吱身传来,浑身清爽极了。
“呼!爽!”
晨光打在她嫩白的脸颊,暖暖的,能看到上面的绒毛。
未及出宫,她便顿住脚步,心里颤了颤,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身体反应。
两边是红色围墙,中间是光滑的青石地板,两人对视。
谢狸:“出什么事了?”
卫北摇头没有详说,只道“可否请小姐到我家主子行宫一趟。”
尚弈,前几日她还见着他的,在她房间的窗栏上,月色下他们不欢而散。
“我去了不好,会将事情弄的更加复杂。”
理不清的东西就不要理,免得成了死结,解不开。
卫北脸色温和,听完谢狸的陈述后,依旧拦住道路,他总得将她带去一趟。
心有千千结,何时能解?
谢狸低头数着步子,一千一百九十八,一千一百九十九…….踏上门栏,不用数了。
屋中静的出奇,光线昏暗,这间屋子仍处于夜色中。
帷幔晃动,仅有的点缀珠帘被谢狸用手隔开,哗啦哗啦的响着。
清晨的空气总是新鲜的,谢狸叫了几声,没人应。她走向前,将窗打开。打开一瞬,手上一重,窗户顺着突入其来的力道关上了。
一瞬的光线中,谢狸看清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的十指,手背上印着几个血淋淋的牙印。
“别打开。”
尚弈声音低沉的似深井中的死水,沉闷的起不了任何波澜。
他右手依旧覆在谢狸手背上,左手臂上却吊着唲尸。唲尸灰色的毛皮光滑柔顺,肚子上累积了一堆肥肉。
“不痛吗?这样糟蹋自己?”谢狸问。
“你怎么来这了?”尚弈没理会她的问话,声音平淡。
“不痛吗?”
“你来这干嘛?”
“不痛吗?”谢狸也没理会他的问话,依旧问着。
……….
两人的对话单薄乏味,到了一个死胡同,回转时又成了一个死循环。
之后谁也没开口,两人僵持着,耳边传来诡异的饮血声,是昏暗的屋中唯一的声响。
谢狸心中簇拥着一团火,火光渐亮,她手一挥,将唲尸狠狠的打在地上。
唲尸滚了一圈,匍匐在地,嘴角裂开,露出丑陋的獠牙。它的瞳仁也是金灿灿的,和青旋的猫一样,却多了丝隐晦的色彩。
尚弈低头,鼻子里传来轻哼,胸膛起伏,闷闷的笑了起来。
谢狸站在他身前,听着他的笑声,怒火却没减小。“很好笑吗?!”
“不好笑。”尚弈低低回了声,走了几步,窝在宽大的座椅里面,卷缩起来,似个孩童。
他没了笑意,眼睑下透出青色,疲惫的感觉充斥着他全身。
今夜,手起刀落,他的亲生父亲被他结束了生命,以一种难堪的方式离开人间。
他既不痛苦也不痛快,感觉和幼时差不多。唯有血液冰凉的顺着血管流出时,他才有片刻的放松。
他眼睑微垂,幼时糜烂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见着那一幕的不止青旋,还有他。
当时他既难堪又难过,早熟的他早已懂得男女之事,见着母亲和那群人□□着身体纠缠在一起,他恨不得杀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
福伯拦住了他,当时福伯还是宫中一个老太监,专门伺候他和母妃。
福伯流着泪,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捂住他嘴巴,将他拖回行宫。
之后,他便躲着他母亲,躲着所有人。那个温和懦弱的女人并不知道她心爱的儿子早已目睹了一切,有些疑惑的对待这犟脾气的儿子。
在那段母亲极力讨好他的日子,难堪的情绪却一直蔓延着他心中,而最深处隐藏的是一个少年的伤心与懦弱。
那段日子很晦暗,比流落民间,躲避皇后的追杀还痛苦。
之后,母亲‘安静’的死去,宫中没什么人在意,他却猛然间清醒。
他想办法将福伯送出宫,自己在宫中应付着时不时的暗杀,他没法肯定在宫中,皇后的眼皮下他能一直活着,只好在尚醒的帮助下离宫。
在民间时,他最初如乞丐般躲在山野之处。之后,他年龄渐大,辗转和尚醒安排在长安的人取得联系,在那段时日,他帮助尚醒解决不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