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房东的老夫妇见到姜回雪还笑着直夸——
“小娘子嫁的这个儿郎很好啊,又高又壮,说话得体,懂的事又多,是个能依靠的,咱听你家那口子说,你与他是相识了五、六年你才允婚的,这样好啊,知根知底的,嫁着多安心。”
所以她成了他家娘子,他则是她家相公。
她是因某天心有所感决定回一趟姆苍连峰这个出生之地看看,他则是久候妻子不归,相思太过,不惜千里赶来相迎的丈夫。
村民们见识过姜回雪神妙的治愈能力,一听到“某天心有所感”,都信得真真的,觉得她定然感应到什么,才会来到这里。
孟大爷对村民们说的话半真半假,但世道原就是这样,谎言藏在真话中,博取信任自然轻易许多。
欸,事情发展成这般,姜回雪进也不是、退也不成,她都还搞不明白跟孟云峥之间算什么事?是和好了吗?抑或他仍在恼恨她?
再有,这三、四日他与她同榻而眠,对她体内未去的毒蛊完全不忌讳,想亲近就亲近,恶霸得很,但她也是不争气,自识得对他的情欲,他一来碰她,她浑身便发软,有时他一个眼神淡淡扫来,她也能身泛潮红,心音如鼓。
迷毒。
她中了他的毒,被迷得无可救药,很惨。
他发动“奇袭”的那晚,过程太混乱,她心绪亦乱许多事未能道明,之后她将自己出身大巫白族以及白族被灭之事——告诉他,也把姜绮与她之间的牵扯解释了,最后提到背着默儿跃下鹰嘴崖壁那一日的事——
“最后一关的炼化就在那座蛊瓮山腹中,我们一群共十五人,从那间石室被赶进山腹里,那里的毒物和蛊虫之数不是常人能想像的,四处弥漫着很难闻的气味,我没有逃过……嗯,应该是说,我以为自己没有逃过,默儿一直守着心跳与气息俱无的我,之后醒来,人就在门主的洞室里……”
孟云峥随她一访白族圣地,走在结冻的镜湖边上时,听她缓缓述说。
闻言,他沉吟几息,道:“心跳与气息俱无,之后又转醒,倒像陷入假死状态。”
姜回雪点点头。“也许吧。但那段浑沌不明的时候,我到身为白族大巫的姥姥与我说话,是姥姥的声音令我神识不至于陷得太深,而后……就是默儿的喊声,我听到默儿器叫、努力张眼……映入眼中的是身为门主的那人欲拿她以毒攻毒来补身,正在欺负她,而姜绮在一旁兴奋瞧着。”
她嗓声有些破碎,脸色微白,身畔的男人突然立定脚步,将她扳正过来面对他。
此时此际,姜回雪也管不了他是否还在恼她,脑袋瓜已顶了过去,抵在他胸膛上,轻声又道:“我并不清楚那时自个儿发生何种异变,就是一股气在体内集结,因为痛到不行,心很痛,五脏六腑都好痛,没能压抑也不想压抑,只能狂泄猛爆……我把人都震昏了,没法子多想,爬起来背着默儿就逃了,不能往底下逃,太多恶匪守在那儿,只能往上走,往上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你们俩逃上峰顶,再由鹰嘴崖壁上一跃而落。”孟云峥替她作结。
“嗯……”头顶心蹭着他的心窝,点了点。
她这小小动作挺孩子气,但充满依恋,她自身也许未察觉,却已令男人心情转好般悄悄扬起嘴角。
“你醒来的那个洞室,我应是去过,它在双鹰峰上错综复杂的山径里,凿得颇深颇隐密。”回想着,他沉静道。“里边摆设异常奢华,却是一片凌乱,但犹能追踪出来一些痕迹。”
姜回雪言脸容陡扬。“你、你去过?唔……也是,当日攻下双鹰峰,剿了匪,定是要好好搜查一番,不能有漏网之鱼。”
“结果还是让幕后主使者逃掉。”孟云峥了挑眉。“从那个深凿的洞室开始追踪,一路往鹰嘴崖壁上去,可以发现前后有两组人从崖壁上跳下,你与默儿是一组,而如此看来,另一组人马亦有解答了。”
姜回雪道:“那是姜绮驮着门主一起逃了。门主当时遭毒蛊反噬,状态应该十分不好,姜绮将他带走,再召唤门人援手,要在你们上山搜查前逃走,并非难事。”
孟云峥微微颌首。“却是未知青族‘魇门’有一座视为根基的蛊瓮山腹,这五、六年来他们隐密行事,竟就避在另一座双鹰峰。”实是他太过大意。
说到这儿,姜回雪禁不住内疚,咬咬唇低下头,“我以为当年双鹰峰的事已了结,不知道你一直在追踪他们……”
“若然知晓,你会把实情一五一十全告诉我吗?”
“嗯……”她深吸一气。“我会。我会把自个儿知道的、曾历经过的,全告诉你。”
“然后呢?”孟云峥淡淡问。
“然后……然后……”像被问住了,她两丸眸珠颤动,咬唇无语。
“然后你会带着默儿收拾细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他干脆替她作答。“你觉得自个儿不好,觉得这样的你会害了我,所以从我身边跑掉成了唯一的选择,却从未想过问问我的想法和意愿。”
结果还是绕回老问题。
她静了好半晌,叹息般低语。“我就是怕……怕你身子要出事。”
“我的身体已然出事。”语气持续平淡。
姜回雪五官陡凝,瞠圆眸、张着囗,像要呼救又叫不出似。
“你、你……我那个……”她甩甩头,接着竟打了自己一巴掌,重整思绪焦急问:“孟云峰,你哪里出事?五脏六腑感到疼痛吗?还是气血运行有古怪?是什么时候发觉的?你怎么现在才想到要说!”她拉他的手大步走。“跟我回去,我先用白族的‘活泉灵通’助你行气,为你内观,我能找到问题出在哪儿的,我们先回去。”
孟云峥任由她拉着走,微翘嘴角听她焦灼不已地念个不停,直到两人走进雪松林海间,他突然止步,还将她倒扯拥入怀中。
姜回雪急到眸底都有水光了,望着他,她轻轻喘息,不明就里。
他倒是一脸从容,慢条斯理道:“如此想来,你将我压在石室地上以毒攻毒时,那是你的初次,嗯……自然也是我的头一遭,养了二十多年的童子功一泄千里便也罢了,却又被你灌进什么,身体从那时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她双腮微红,紧声问:“那、那你到底是变成怎样?”
“就这样。”飕——
说真的,姜回雪完全来不及眨眸,她才听到他答话,风声过耳,人已在林海中最高的那一棵雪松树梢上,孟大爷牢牢稳住她,那根支撑他俩的细枝桠动也未动,仿佛立在它上头的不过是两只小黄鹦。
她知道他武艺超群,但这几乎是瞬间移动,是轻功练得再炉火纯青也赶不上的神速。
“孟大爷,你变厉害了……变得……太厉害了……这、这不可能,可是真发生了呀,怎么会……”雪松上实在太高,唯有他是依靠,她把他抱得死紧,十指揪紧他的衣,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所以我真成‘药人’,采阴补阳吗……啊!对,很有可能,采了我去补你,那也好那也好,你头一遭就那么没了,石地那么硬,那地方又那么肮脏,你肯定被弄得很不舒服,是要好好补补的……”冲击太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碎念什么。
直到她的长发被他轻轻扯住,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这才回过神。
孟云峥峻目深邃,静静道:“我俩的初次,我神识迷乱不清,根本不知从你身上夺走了么,我不舒服,你又何尝不痛?”
得知他“身体出事”是这么一回事,她稍稍吁出一气,但一再谈及两人的头一回,她泛红的脸蛋变得更红,抵着他摇摇头。
“开始是痛,后来嗯……适应了你在里面的感觉后,就没那么痛了。”无处可躲,说完她闭起眼,真的会害羞啊。“你没有夺走什么,是我自个儿想给你,我、我还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