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
他不可能告诉顾瑾璃,他担心的东西好多,好多。
而每一件“担心”的事情,都是与她有关。
早在当初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为了顾瑾璃就放弃了回去继承云国的资格。
因为,他想在她身边。
可现在,同样是为了顾瑾璃和孩子,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回亓国,继承老皇帝的皇位。
只有将云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才能为顾瑾璃扫除威胁的隐患。
当然,他可能不会活得太久,但是他会提前为顾瑾璃的未来做好打算的。
即便是永远的离开了她,他也会为她留下自保的王牌。
顾瑾璃的眼睛湿润了,她没想过陈泽轩回去是为了自己和孩子。
一时心口沉甸甸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哥哥……”
“好了,哭什么?”陈泽轩也忍住自己的眼泪,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故作轻松道:“哥哥是回去做皇帝的,你要笑才行。”
顾瑾璃想着待会陈泽轩就要启程,实在是笑不出来:“非得现在就走吗?明天也不晚的。”
陈泽轩扬起的唇角看着也很是勉强,他轻轻擦着顾瑾璃的眼泪,低声道:“笙儿,父王和母妃不知道我的身世。”
“若是我大张旗鼓的回云国,那他们便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亲生被莫离害的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还有,不管谁问起我,你只需对外宣称我云游四海了即可。”
见顾瑾璃的眼泪越流越多,像是擦不干净,他无奈道:“实在不行,你就说我带着府里藏的那个小美人私奔了。”
“噗哧”,这话总算是逗乐了顾瑾璃。
顾瑾璃平稳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道:“那你得经常回来看看我,要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可就不喊你舅舅了。”
陈泽轩想着可能还活不到等孩子喊舅舅的那天,他忍着心口的绞痛,牵着嘴角,宠溺道:“好。”
“可是。”顾瑾璃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云国的大臣也见过你,还是会有人将你回了云国的消息散播出去。”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果真不假。”陈泽轩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又从衣襟里拿出了半张面具,戴在了脸上。
除了一双眸子,便只剩下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了。
陈泽轩凝望着顾瑾璃,被面具挡住的眼角,溢出一滴清泪。
将顾瑾璃抱住,他小声道:“笙儿,千万别忘了我。”
他很害怕,自己死后,不仅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无情的时光从她的心里给抹去。
所以,他恳求她记住他。
可是,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要她记得自己,就如同记得离开的亓灏一样,岂不是又会活在同样的悲伤里?
但是,要她忘记他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留下,离开,都是因为爱她。
那么,就允许他放纵这一次吧?
顾瑾璃当然不知道陈泽轩话里的深意,她拍了拍陈泽轩的后背,笑道:“哥哥,云国和亓国又隔得不远,你怎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这可不是生离死别吗?陈泽轩这一去,还不知道下次见面会不会是下辈子。
“世子,该启程了。”门外,有人提醒道。
顾瑾璃看了那男子一眼,只觉得有些面熟。
眉清目秀的,声音也比寻常男子细软一些,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
陈泽轩松开顾瑾璃,又道了一句“照顾好自己”,摘下了面具,强笑着离开。
待陈泽轩下了台阶,顾瑾璃拍了一下脑门,认出了那人:“玫妃!”
阿翘也是最近才知道玫妃在陈泽轩身边办事,只不过因为陈泽轩的身体,她连尹子恪都没时间去想了,哪里还记得要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禀告给顾瑾璃?
走到门口,顾瑾璃伸着脖子目送着陈泽轩消失在了黑夜里,才回屋。
见顾瑾璃打了个呵欠,阿翘扶着她上了床榻。
“哒哒哒”,载着陈泽轩的马车出了城门。
马车上,陈泽轩捂着嘴,一阵阵的咳嗽着。
感觉到胸腔内血气翻涌,又有种想咳血的感觉,他便掏出出发前逍遥子给他的小白玉瓶,从中倒出了一颗药丸塞入了嘴里。
清凉之感蔓延开来,也将那血腥味给压了下去。
抚着胸口,他靠在身后的软塌上。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都不赞成他回云国,因为他的身体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可是,拗不过陈泽轩的坚持,故而逍遥子只好给他准备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调养身子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快赶两天,慢赶三天。
回云国的这条路不难,难的是他又要回到那种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日子了。
这次,没有人再与他并肩作战。
一切,他都要一个人面对。
但一想到顾瑾璃,他便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
撩开车帘,他有气无力道:“快一点。”
“是。”李玫儿知道,时间对陈泽轩来说很是宝贵,因此勒紧了马缰,高举起了马鞭。
“哒哒哒”,马儿飞速的跑了起来。
两日后,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出现在了云国的皇宫里。
谁都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来的,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可是,第二日,云国老皇帝却唤来了朝中数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当众下了遗诏。
遗诏一出,顿时惊得老大臣们险些尿了裤子。
原来,竟是二十多年前,老皇帝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找上门了。
很多人都质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但是老皇帝一口咬定已经滴血验亲过,确实是他流落在外面的龙种无疑。
就连皇后,也默认了。
所以,大臣们的质疑无效。
当然,大臣们深知现在的云国国力衰弱,是如何都比不得亓国的,老皇帝现在又吊着一口气在,国家早晚都要成为旁人的了,所以谁当皇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不能让傻太子继位吧?那只会让他们更早的做亡国奴。
百姓们同样只想安稳度日,谁在那位子还真不怎么关心。
大家想来想去,也就默默的承认了老皇帝的遗诏。
刚下了遗诏,云国老皇帝便驾鹤西去了。
三日后,即十二月十五,老皇帝的后事处理完,新帝登基。
说来也是奇怪,云国与亓国水火不容,而新帝登基那天,亓国新帝不仅将之前的十座城池送了回来做贺礼,还放话出来说,往后两国友好往来,源远流长。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在示好?
云国的百姓们,瞬间对他们的新帝佩服仰慕得五体投地。
有人说,新帝一身黑袍,站在高高的白玉台阶上接受众人的恭贺时,像极了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大有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让大家看到了云国的大好未来。
有人说,新帝从不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定是样貌过人,怕乱了天下女子的心。
总之,人们关于云国新帝的热议,丝毫不逊色于亓国新帝。
某个云国亓国交界处的偏僻村落里,乡野小民也将云国新帝夸得天花乱坠,说他是天降福星,特意来照拂云国的。
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刚好路过,听着周围对新帝止不住的赞美,对视了一眼。
女子伸手摸向腰上的利剑,眼底杀气滚滚。
男子摇了摇头,然后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紫桑,过去的就过去了。”
这位“紫桑”,便是死在云亓联姻路上的紫桑公主。
那日在去亓国的马车上,叶玄清端着食物的时候,紫桑望了外面一眼,动了动唇。
叶玄清点了点头,也仅仅用口型,告诉紫桑:“万事俱备,主子放心。”
紫桑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她便打翻了食物,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事先安排好的刺客便蹿了出来,制造出了一场路遇刺杀的大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