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Tony有跟你讲过弦理论吗？Captain？全息影像？”他并没有等待回答，而是直接说了下去，“物理学中一个有趣的观点：我们每天感觉到的一切，可能只是宇宙最遥远的地方的全息投影。我们感受的宇宙，可能只是外界的信息。一开始在雷文克劳夫特时，我常常欺骗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只是一个疯狂混乱的梦境，我迟早会从这里醒来，或者死去。”
“后来，他们在我身上做各种试验，给我注射各种药物——那种药物使我产生杀人倾向的狂躁症，他们很难制服我，于是又给我注射安定剂、把我绑在床上，每天有大半的时间我都陷在自己的妄想症里，那些恶梦，真正的恶梦”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有一次......有一次在正在实验中突然清醒过来，我全身都是血......满地都是尸体，那一刻，我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恨Peter、蜘蛛侠，或许他们就是想让我恨他。”
“让你很失望吗？Captain？”他突然问道。
“我的确不认同你这种做法，Harry。”Steve回答，“你不可能因为习惯了痛苦，就有随意把痛苦施加给他人的权利，我不想说这是你们谁的错，但你应该找Peter谈一下。”
“天哪......”他突然抓着床单，无法抑止的低笑起来，浑身颤抖，“我曾经付出那么多代价，我愿意牺牲一切来活下去......我现在只觉得无聊，只想结束.....我太任性，对吗，我太狠了...”
“也许你只是没自己想的那么狠，Harry。”
Steve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暂时不会告诉Peter这些，你先休息一下，Harry。”
当Peter第十次拿出电话拨号时，一直专注的低头研究的Banner不耐烦的抬起头，“你还是先出去吧，你这状态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了，有结果我会通知你的。”
“我很抱歉。”Peter说，Harry又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他的确心烦意乱，他拨通电话，然后走出实验室，一如既往的无人接听。
他挂断电话。Tony和Steve坐在沙发上，如同在争执什么一样。Steve看见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一下。
“你们的研究还顺利吗？”Steve问道，Tony起身去倒了一杯酒。
“还好。”他回答，“Harry呢？他醒了吗？”
“他刚刚离开了。”
“去哪里？”他不假思索的问道。
“天哪，他21岁，又不是12岁。”Tony快速说道。
“我担心他。”他说。
“实际上我也担心，Tony，你也看到Harry那个身体状态了。”Steve叹息，看向Peter，“Harry告诉了我你们之间的事，Peter。”
Peter愣了愣。
“还有，虽然Harry说不用告诉你，但我认为还是应该说一下，我们的软件分析得出，Harry有自杀倾向，你知道这一点吗？”
“我知道...我是说，我感觉到了，但我一直希望那时我的错觉。”他低低的颤抖着说道。
“而你都没去查证一下？”Tony插嘴道，他的语气并不友善，Peter能感觉到他对他强烈的不爽。
“Tony！”Steve立刻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Tony耸耸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声音轻的像是梦呓，“Harry他家里有很多仆人，还有医生，他们几乎和Harry朝夕相处，却没有人发现他有厌食症，没有人发现他快要死了，那些医生给他很多营养剂，却不会劝他去好好吃一顿饭，他们明明知道Harry在嗑药，却还是顺从的开给他无数药片，没有会关心他，我看着他，有时觉得像是看见一个鬼魂，那么遥远，他不属于这里，他留在过去。”
Steve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我不了解你们的事。但你要知道，Peter，很多时候你觉得无能为力，只是因为你的心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定。”
他低着头，说不出任何话语。Steve只见了Harry一眼就看出他的异常和不自然，他和Harry朝夕相处，他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不过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然后逃避。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接着他匆匆与他们说了再见，离开那里。
走出大厦时，他看见街对面那些昂贵的商店：古奇、爱马仕、阿玛尼，Harry在那里游荡，漫无目的。
他走过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有点无聊了，你比我想的出来的还要晚。”Harry浅浅的笑着回答。
“你没有接我的电话。”Peter质问道。
“我不想。”Harry直接回答。
“走吧。”Peter叹气，他精疲力尽，“不回Stark大厦吗？Banner博士正在研究血清。”
“我不想去。”Harry说，“我们随便走走吧。”
纽约的夜晚如此浓墨重彩，街上所有穿梭着的对这些灯火通明饱含热爱的人潮，Peter透过玻璃橱窗的倒影看到自己的双眼，看着他们两人模糊的剪影在阑珊灯火中晃动不已。
“Steve还有Tony和我谈过话。”他突然说道。
Harry偏过头，灯光将他的轮廓映的有些模糊，“他说了什么？”
“说我没有他想的那么成熟，说我应该仔细考虑下以后的路......这之类的。”Peter说，“他还说你现在比以前糟糕太多了......当然Tony比这说的直接太多了。”
“那是实话。”Harry轻轻笑着。
“哪方面？”他问道，“你不害怕吗？Harry。”
“我想我是麻木了。”Harry自嘲般笑道。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对吧？”Peter突然说道，他的语气徒然冷淡下来，就像Harry一贯嘲讽他那样，Harry停了下来，连一丝惊愕也没有，神色不变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Peter停了下来，固执的问道，他想Harry的脸，却发现自己不敢直视那张早已陌生的脸庞。
“管用吗？”Harry说话的口气仿佛在谈论一件新买的衣服。
“你到底要怎样满意，Harry？要怎样你才能稍微信任我一点，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真的在乎你，而不是一味的通过伤害我们两个来验证这一点？”Peter再次开口，突然间他的感觉只剩下微末的愤怒，这股细微的愤怒长久的在他身体里流窜，可哪里又是这愤怒的源头？Gwen和Ben的死都曾让他极度愤怒——但那种是挫败、是伤痛、锋利逼人；而如今这种愤怒源自Harry对自我的冷漠与放逐，它甚至包含着某种钝钝的憎恨和颓唐，如果他就这样一直将它忽略，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也能像Harry百毒不侵，完全麻木？
“你在我面前毫无预兆的倒下去，而现在你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你只是不关心，所以懒的告诉我？！”
“你在闹什么脾气？”Harry的平静在一瞬间破裂，那个还未来得及完成的微笑变得一道僵硬的伤疤，“你第一次知道我快死了吗？”
“我有时真的觉得我恨死Norman了。”Peter说，“他从你拿走的那些东西，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信任、爱、依赖，你上一次去相信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上次我求你救我的时候。”Harry冷静的说道，仿佛连吵架都不屑于和他吵。
“Harry......求你了，别再提那些了。”Peter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才说道。他们久久的站在街道上，引的路人纷纷流连——这些过去从未见过、明天也不会再见的人群。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瞬间侵入他的内心，在他们小时候，Harry生气时会揍他，不高兴时会挖苦他，Harry总是毒舌暴力，而现在Harry只是这样永恒冷静的注视他，仿佛这种冷静是一件铠甲。
Harry抽出一支烟，还未点燃就被他劈手夺过准确的扔进垃圾筒，Harry视若无睹，又抽出一支。
“你这么不爱惜你自己，那我这么费力救你又有什么用？”Peter颓然后退，靠在墙上，“告诉我，Harry，你究竟还想不想活下来？”
“谁都想活着。”Harry走过来，抱住他，趴在耳边笑着说道，“你生气了，Peter，因为你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