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还是没能救活那个女孩。
燃烧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就像一幕被定格的电影场景,Peter打开房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Harry舒展着身体坐在床上,苍白的皮肤就像某种人工制造的材料,一手夹着烟,神色晦暗,对他突然的闯入无动于衷。
Peter站在那里,潮湿的冷风从他身后灌入房间,窗帘高高扬起又落下,像是在黑暗中游动的鱼,他紧紧的握住拳头,女孩临死前塞给他的U盘把他的掌心咯的生疼。血迹已经凝固,在衣服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可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仍旧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觉得他大概又一次陷入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软弱中,在Gwen死后的那半年里,每一天,他都与这种软弱错肩而过,无法反抗,或者根本不想去反抗。
Harry依旧一言不发,那一点橘色的光晃荡着。“今天有一个女孩死在我怀里......”Peter空茫的开口,他的声音在这片静默里显得异常突兀,话语只到一半就停下,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对Harry的信任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才是一切错误的本质与根源。他曾在人心里见过无数的阴暗和冷漠,而今它们却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闪耀,与Harry那双他从来读不懂的蓝色眼睛重合,在那双疯狂而令人窒息的双目之中,早已空空如也,Harry自己都不在里面。
软弱如同横扫一切的的潮水,压迫的他快要窒息,他迫切的想要倾诉,“Harry...那个时候我...”
“算了吧。”Harry打断他,冷淡的语调听上去有点黯哑,“你还是想清楚自己真正要说的再开口吧。”接着他起身走到Peter身边,从医疗箱中拿出酒精倒在纱布上,然后把纱布狠狠的按在了Peter伤口上。
Peter深吸一口气,额头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接着Harry拿过针线,埋头缝合着Peter胸口那道伤口,他的动作居然意外的熟练,只是毫无温柔可言,很多次都故意把针尖戳在了Peter伤口里。
剧烈的疼痛的刺激着他,仿佛一剂兴奋剂,那层软弱的屏障瞬间被他遗忘在脑后,这疼痛如此真实。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Harry。”Peter僵住,嘲讽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Harry站起来,靠在桌子旁,用一种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注视着他,“我刚才差点忍不住弄死你。”
Peter正在穿衣服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停滞了一下。
“所以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若有似无的酒味突然窜上他的鼻尖,冰凉的玻璃杯被放进他手里,Harry注视着他,深蓝的双目犹如某个在宇宙深处燃烧的行星,“你想做什么?要是想找乐子,就不用在聊天上浪费时间了。”
Peter不假思索的把手中的杯子砸了过去。
Harry侧头躲过它,甜甜一笑,走出门。
在那之后。Peter连续几天的都没有见到Harry。他能感觉到那晚Harry始料不及的挑逗无外乎是为了将他推开,并非真心,就如他故作的沉默一般。
他曾在一天夜里偶然经过Osborn的大宅。
Harry在沙发翻滚,神色痛苦,十指狠狠的抓着沙发边缘,手腕上青筋暴起,因过度用力而皮肤惨白,可直到Harry咬破自己的嘴唇,也始终未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直到Harry最终疲惫的睡去。Harry选择了一种太过负累顽强的人生,最终让自己伤痕累累却不自知。
他就那么贴在窗外,止步不前,连靠近不也敢。因为他也痛的厉害。无从排解、无从发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痛苦连带着爱恨一起渐渐冷却,又一次次重新燃起。
Peter最后还是悄声无息的离开了那里。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寻找Menken,研究Harry的血样,履行蜘蛛侠的职责,他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雷文克劳夫特——那里与Harry如此格格不入,他几乎不敢相信Harry在这里呆了八个月的时间。
他有时会在电视上看到Oscorp的新闻,Harry依旧行色匆匆,行踪诡秘,除了刚离开雷文克劳夫特那次,Harry再也没有正式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过。
他完全不知道Harry在忙碌什么,虽然他能感觉到那是某种不好的事。
还有Harry那份血样。根本不用什么仪器,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份血液的异样,那些血液呈诡异的鲜红色,偶尔如同化学反应般轻微沸腾。
他不知道带给Harry的痛苦是蜘蛛毒液还是Harry本身的病毒,但这两种东西无疑在急剧消减着Harry的生命。
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那些蜘蛛已经被杀死,就算他能重新培育,Harry也已经没有时间了,Harry此刻快速的愈合能力不过是一种假象,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加倍的反噬与痛苦。
在Peter回到家时,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了。但不是May,他怀疑的走了过去。
“Hello,蜘蛛侠。”当他靠近时,他听见那个倚在门口的人的声音,那是个女孩的声音,他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那个人摘下自己的帽子,一头银白的头发,红唇艳丽。
“我需要你的帮忙。”黑猫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Peter神情戒备。
“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你也并没有隐藏的很好。”黑猫侧着头,神情若所思,“不请我进去吗?”
Peter无奈,他刚打开门,她已经灵活的闪了进去。
黑猫走近房间后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晃了一圈,她在紧身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黑风衣,举手投足间野生动物般优美。
Peter走到厨房,把刚买的鸡蛋扔进冰箱。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直接问道,他实在很不擅长和女生交流,更何况这种一看就充满故事的女生,谈话要么多到前言不搭后语,要么就慌张僵硬,如果说如何正确与人交际是门学问,那他大概会有挂科的危险。
“别紧张,喝点咖啡。”黑猫顺手抄起手边的罐装咖啡扔给他,然后从口袋拿出一叠折过的纸,“还记得那天那个女孩吗?”
Peter把咖啡放在一边,接过那张纸,沉默不语。
“她的死与你无关。”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黑猫平静的说道,“想知道秃鹫为什么追她吗?”
“生物学家?”Peter翻阅着手中的履历表。
“是的。”黑猫咧嘴一笑,“她是个天才,但太锋芒毕露,这个纽约有太多人想得到她。”
“得到她的什么?尸体吗?”Peter说。
黑猫耸耸肩,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你会没事的,Peter。困扰你的不过是善感,终有一天你会麻木。”
“你不了解我。”
“说的像你自己了解自己一样。”鞋尖敲击着落地玻璃,黑猫的语气在那一瞬间有点烦躁,但接下来的话锋一转,冷静依旧,“你想知道秃鹫为什么要追她吗?”
“你知道什么?”Peter想起那枚被他仍在衣柜角落的U盘,寒意抚过他的脊椎,他问道。
“我知道他为谁工作,我知道的是,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这两天纽约地下因为这件事热闹死了,大多数人都想得到她,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得到她又能干嘛,莫名其妙,对吗?”黑猫说。
“他为谁工作?”Peter低声问道。
“Menken。”
Peter无法说清他对于地下城的厌恶,欲望在那里被演绎的太过赤裸而直接,让他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没由来的纯粹反感。
这次黑猫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更加隐蔽的道路。他们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手脚并用的爬着,通道里潮湿且弥漫着一种浓重的腥味,Peter始终想不通在地下修建这种狭长的通道到底有何意义。
但当Peter询问她该去哪找Menken时,她非常的笃定回答他“如果Menken要藏身的话,一定会藏在地下城,更何况有人想要他的命很久了。”那一瞬间,Harry那双冰冷闪耀的蓝色眼睛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摇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