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芳+番外(13)

作者:纸扇留白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夏随锦皱起两道眉,装出一副教导晚辈的严肃面孔。其实还有一个缘由,他惯穿黑衣或灰衣,有时他二人一黑一白走在一起,在旁人眼里跟黑白双煞一般。他觉得别扭,就想虞芳换一身衣裳。

虞芳戴上银面,扬起尖削的下巴,薄唇翻动道:

“先找回九龙令,这些琐事以后再提。”

夏随锦难受

……

二人结伴同行,连赶四天路,终于赶在天黑前踏进了薛家堡的地界。

薛家堡地处断天崖的崖顶,途径徽城。正值清明时节,徽城到处飘着香火味儿,街头尽是贩卖纸钱白烛的摊子。

夏随锦问路:“从徽城,天黑前能赶到薛家堡么?”

热心肠的婆婆拉住夏随锦的胳膊,说:“小朋友不能乱跑,去断天崖的路上有索命的仙姑,你快回家找娘亲吧。”

夏随锦果断扭头,问路边的摊主:“这位大哥,我要上断天崖,天黑前能赶到么?”

摊主极爽快地答:“不能。”

“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朝虞芳说:“走,去买干粮,路上吃。咱们赶时间,路上别说是有索命的仙姑,就是有吃人肉的鬼姑父,都得闯过去。”

徽城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城隍庙。庙口摆放有一张桌子,桌上挂了幅旗帘书有“神算子”三字,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正在帮一位姑娘算命,仅八个字: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那姑娘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披金戴银腰缠彩绸,桃红杏黄的裙子穿在身上,花里胡哨的像只扑棱翅膀的花蛾子。且面相尖酸刻薄,看人的眼神十分傲慢。

姑娘听了脸色又青又红,竟双手掀翻了摊子,破口大骂:“你个招摇撞骗的老头儿!——敢这么说我,我让我爹赶你出徽城!”

神算子抚着灰白的胡须,道:“哪里用‘算’,刁蛮任性目无旁人,不过是有个暴发户的爹,这命数一猜便知了。”

夏随锦走到摊子前,将一锭银子推到神算子的面前,道:“帮我算一卦。”

神算子道:“给多了。”

“不多,你‘算’的事情值这个价。”

夏随锦笑嘻嘻地坐下,招呼虞芳过来:“等我算完正事儿,让这位老人家帮你看一看姻缘。”

神算子道:“公子想算什么?姻缘还是前途?”

“不问前途,问鬼神。”

夏随锦坐在“咯吱”响椅子上,微微前倾,用手指蘸了茶水写出一个“沈”字。

神算子脸色立即变得凝重,收下银子,道:“公子所问之事,确实值这个价钱。”

夏随锦道:“它,是怎么消失的?”

“土匪屠杀”

“可留有活人?”

神算子意有所指:“断天崖上有仙姑。”

“仙姑何人?”

“……后人”

夏随锦拧眉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拿出一锭银子,道:“薛家堡刘陵是什么人?”

却见神算子将银子推回,道:“不知。”

“多谢,这银子横竖拿出来了,你便给我算一卦吧。”

神算子又默默将银子拿回,问:“公子看手相还是测字?”

“测字”

夏随锦拎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锦”。

神算子拿起来横竖左右都看了一遍,眉头拧紧,道:“锦,五行属金,兵器也,杀伐之气过重;‘帛’字拆开,上边儿是个‘白’,一穷二白,意为逝,消逝。看在两锭银子的份儿上,老朽直言,公子看似是大富大贵的命,结局终会一无所有。”

虞芳立即道:“胡言乱语。”

语气已有不悦。

夏随锦再拿出三个铜板,道:

“再测一字”

他将毛笔递给虞芳,虞芳面无表情地写出一字——“芳”。

神算子一枚一枚拾起桌上的三个铜板,看上去随意地道:

“芳,木也。”

然后对夏随锦说:

“你的命数很克这位小公子。”

第11章 第十一回 鬼神

克?

夏随锦忍笑,拍了拍虞芳的肩膀,沉痛道:

“神算子说我克你,克夫的意思?轻的话,我事事儿压你一头,往大了说,可能克死你。所以这事可大可小,你真的还要跟着我?”

虞芳回头,只道:“你跟那神算子打什么哑迷?”

“嘘!”

夏随锦伸出食指抵在虞芳的嘴唇前,笑嘻嘻道:“此事等会儿再说,先去买干粮。对了,再买些纸钱。”

“买纸钱做什么?”

夏随锦捂嘴挑眉,玩味地道:“他们不是说断天崖上有索命的仙姑么,烧纸钱讨好仙姑,说不定仙姑就放过咱们了。”

然后扬长而去,进了一家布坊。

山路崎岖,夏随锦捡了一截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往前走,呼吸带喘大汗淋漓,虞芳悠然闲适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春日郊游的公子哥儿,指着一处潺潺溪水,道:

“水里有鱼”

“怎么,你还想下水摸鱼捉虾?”

虞芳不置可否,但望着溪水的目光很是向往。待走到密林深处,他道:

“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了。”

“呀,你还惦记着那哑迷啊?!我这儿有肉包子,你饿不?”

虞芳道:“不饿。”

“有清水,渴吗?”

虞芳道:“我不渴,也不累。”

夏随锦一屁股坐到路边的大石头上,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道:“我又饿又渴,还很累,你也过来歇一歇。”

他从背上的布包拿出一块面饼,掰开,分给虞芳半块儿。

虞芳道:“我不饿。”

“那我自己吃了。我看你不是不饿,是嫌弃饼糙。”

夏随锦灌了一口清水,又道:“进徽城的时候,你留意到城口的功德碑没有?”

“……没”

“那功德碑上写得清清楚楚,徽城一开始是沈家堡堡主沈徽建造的善庄,是为了收留断天崖下流浪的孤儿,后来名气大了,乞丐流民都来这儿安家,没过几年,就成了现在的徽城。”

“我只听过薛家堡,不曾听过沈家堡。”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夏随锦咬了一口面饼,突然问虞芳:“你多大了?”

虞芳耳朵尖儿微红,迟疑地回答:“过了年就整二十岁了。”

“你十九岁啊,十三年前你才六岁,也难怪没听过。十三年前,武林中只有沈家堡,且名声很好,我还记得沈堡主有两个极漂亮的女儿,父皇很喜欢,还开玩笑说要把大女儿许配给我,当然我拒绝了,我是要混吃混喝等死的,还是个瘸子,人家姑娘嫁了我不就是跳进火坑么。”

虞芳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

“之后没过不久,沈家堡一夜之间灭门,那神算子说是土匪屠杀,后来沈堡主的弟子薛正峰将那窝土匪杀得干干净净,借着沈家堡的好名声,在这断天崖顶创立薛家堡。自那之后,薛家堡名声鹊起,武林中再无沈家堡。”

说到最后,夏随锦忍不住幽幽一叹,道:“都说沈堡主是个大善人,可善无善报,贼老天当真是不公道。”

“你跟那神算子打听要遮遮掩掩的,这是为何?”

夏随锦却讥嘲一笑,神色有些冰冷,道:

“忌讳呗。在薛家堡的地盘上打听沈家堡,就是明摆着戳薛家堡的痛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事事悠着点儿的好。”

虞芳唇角一弯,道:“你才不是孤家寡人,你有我。”

夏随锦正在唏嘘不已,乍一听这话,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不痛,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怪异。他扭头看虞芳,虞芳正在低头摆弄灰扑扑的袍子,嘴里嘟囔着:

“又脏了……”

这一路走来,白衣成了灰袍。

夏随锦立即道:“今晚不帮你洗了。”

这孩子对白衣的执念太深了,在“梨花镇”的时候还好,整日里极少出门,白衣上沾不到灰,可这几天风尘仆仆地赶路,白衣脏了,每回吃完晚饭他都要蹲在木盆前哼哧哼哧搓衣服,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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