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静妍虽还想说会儿话,但沐萦之既下了逐客令,只好站起身,叫沐萦之好好休息。
出了小院,沐静妍问:“方才我的玩笑话是不是过了?”
沐静佳笑道:“得了那么好的夫婿,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计较这些,她身子弱,是真累了吧。”
沐静妍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言。
屋子里,沐萦之冷眼瞧着她们俩走出小院。方才沐静佳始终陪着笑,可那笑容里终究叫沐萦之看出了一些端倪。
春晴上前道:“姑娘,龙井虽然好,但喝多了伤胃,换成安神茶好吗?”
“你去换吧,把夏岚叫过来。”
春晴点头称是,回头便将挑燕窝毛的夏岚喊进了屋子,自去接了她的活。
夏岚擦了手,站到沐萦之跟前。
沐萦之拿目光往门口示意了下,夏岚会意,过去将门合上。
“姑娘,怎么了?”夏岚见沐萦之如此慎重,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没出什么大事,只是我有点在意,你先前跟我说的话。”
“什么话?”
沐萦之斜睨了夏岚一眼,夏岚吐吐舌头,“姑娘,你知道的,我一天说那么多话,真不记得你说的是哪一句。”
确实是话多,沐萦之忍住笑,提醒道:“沐静佳和紫竹。”
夏岚恍然大悟,“姑娘,是不是刚才你发现了什么?”
沐萦之沉沉舒了口气,“往后你多留意一下她们院里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通报。”
“是。”
第11章
“萦萦,你想好了?”
书房里,沐相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绕过书桌,走到沐萦之,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到一旁。
“萦萦,是不是在生爹的气?”
沐萦之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沐相长舒了一口气,似有为难。
他亲自给沐萦之倒了杯茶,片刻后方才道:“爹知道,那一晚宫宴,爹没问过你的意见,便直接应了陛下的赐婚,可是那也是情势所逼,白泽是有功之臣,他敢金殿拒婚,爹却不敢。”
“女儿并没有想追究爹的意思。”
木已成舟,气或不气并不重要,更何况,沐相做事,其实并不会考虑旁人气与不气。
更何况沐相将此事与他撇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受他指使,沈明月的父亲又怎么会站出来举荐自己呢?
沐相看着沐萦之的神色,自知自己的说辞糊弄不了女儿,沉吟片刻,又道:“萦萦,那日你跟爹说了你对裴云修的想法,爹当时便将朝中可与你相配的人过了一遍。如今朝中有点作为的年轻人,只有荀瀚卿、李淳二人,荀瀚卿相貌不佳,李淳则身矮体肥,此二人虽有宰相之才,但配你自是不够好了。”
沐相放下茶壶,捻着胡须笑道:“唯有这个白泽,堪称人中龙凤。爹并不是不想事先跟你商量,而是在金殿上见过白泽并与他交谈过后,才临时有了这个决定。那一晚的情形,你也知道,根本没留下商量的余地。”
这一番话听着倒比刚才的解释更像实情。
沐萦之抬起头:“爹,我说过了,我是无意追究,只希望爹能尽力帮我安排。”
“萦萦,可你都还没嫁过去,就要爹给你找两个美姬带过去?”
“爹是知道我的身子的。”沐萦之垂眸,淡淡说道。
上辈子就吃了这个亏,这辈子自然不能再走老路。
与其让白泽厌她、怨她,不如早做打算。
既然都要添身边人,那选几个能够掌控的,自是最好。
沐相站起身,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最终拿了主意。
“这事我挤下了,萦萦,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要心思太重。”
“劳爹费心了,这件事,还请爹不要告诉娘,怕她担心。”
“行,我知道了。”
沐萦之正要告退,沐相身边的长随忽然进来通报:“相爷,白将军已经到了。”
沐相声音一扬:“快请。”
沐萦之不知爹找来白泽是为何,她只得躬身道:“既然爹这里有客,女儿就先告辞了。”
“好。”
沐萦之走出书房,正好看见白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那边是沐府的后院,想来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流汀湖边走上来的。
他今日穿的是象牙白的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看起来丰神俊雅,偏生他的目光冷冽,望之不怒自威。
从流汀湖走到书房要路过后花园,他一路走过来,肩上和头发上都沾染了几点花瓣,倒令他这柄神兵利箭柔软了几分。
既是遇见了,便不可当作不见。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丈远的时候,沐萦之便往路的旁边让了一步,垂首道:“白将军。”
已经赐婚,见面并不逾矩。
但沐萦之只想将路让开,要他快些进去。
“沐姑娘,上次打翻的杏仁糕,我带过来了。”
沐萦之一愣,一抬眼,便看见白泽提着一个精致的紫檀食盒,朝她缓步走过来。小院里栽着几株梅树,因不是花季,阳光透过枝杈,尽数落在白泽身上。
他缓缓而来,好像天兵下凡、剑仙临世一般,沐萦之在古籍上读到的所有对于神仙的描写,都不及他身姿之万一。
她迅速低下头:“杏仁糕而已,不必赔的,将军留着尝尝便好。
白泽走到近前,方才滞住脚步,他一顿,肩膀上的桃花瓣便打着转儿落了下来,刚好落到两人的中间。
沐萦之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望见他腰间系的素面玉带和手里捧着的精致食盒。
他伸手,将食盒递到沐萦之眼前,沐萦之只得接了食盒。
她不再看白泽,只轻轻点头谢过,便出了小院。
守在外面的秋雨和冬雪上前扶着她上了步撵,脸上俱是挂了笑。
不为别的,就白将军这份细心,往后必是个好姑爷。
沐萦之却笑不出来,两道柳叶儿似的秀眉紧紧蹙着。
他是好,可他的心,唉,不提也罢。
……
白泽是跟霍连山一起在流汀湖边散步被沐府的家丁喊住的。
沐相早就吩咐过,若是在湖边看见白泽,便请他去书房坐坐,家丁在这边守了两三日,总算是碰到了他。
霍连山跟着白泽一起从湖边走进相府,见白泽要去书房,他嫌没意思,便一个人在花园里逛起来。
虽然是邻居,但相府比尚书府大得多,花园布局也更精巧,园中还有从流汀湖引过来的活水,曲曲折折地绕着园子流着。
霍连山方才摘花时沾了点泥,当下便蹲在小溪边,挽起袖子洗手。
溪水冰凉,但这点凉对霍连山长满茧子的手来说不算什么。
“连山哥哥,是你吗?”
娇滴滴的声音有点熟悉,霍连山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衫子的丫鬟站在自己跟前。
那丫鬟生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和圆圆的鹅蛋脸,看起来清秀喜人。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霍连山,一脸的惊喜。
“你是?”霍连山觉得她很面熟,可又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是孙小莲,莲儿妹妹,亏你还给我写信呢!”
“啊,孙丫头!”
“什么孙丫头,我现在叫紫竹,你别瞎叫了。”跟霍连山打招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沐静佳身边的丫鬟紫竹。
自从那夜给紫竹吩咐过后,沐静佳便没再拘着紫竹做事,叫她找机会去找霍连山传话。
可紫竹胆子小,因着心里害怕孙氏和沐萦之,迟迟不敢出府去找霍连山。她听说白泽和霍连山不时会到流汀湖边散步,便跑来这边转悠,没想到运气好,居然一来就碰到了霍连山。
“四五年没见,你都有些变了。”霍连山挠了挠脸,还是不敢认紫竹。
紫竹当初被家里人卖的时候十四五岁,因为相貌生得不错,便被人贩子带来了京城,正好遇到沐相升官发财,相府里缺人手,买了一大帮人,她便脱离了苦海进了相府,还被选作姑娘身边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