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敬的声音几乎称得上凄厉:
“再动,不是变成残废,就是离死不远了!”
褚家原本就人少,被徐之敬这可怕的诊断吓到后,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话去做,没一会儿,褚向身边的家丁侍从便到处去找门板、夹棍去了。
“我伤的这么重吗……”
褚向刚白着脸问一句,只见徐之敬突然低下身子,开始扒起褚向的衣服!
“祝兄,你做什么!”
褚向吃了一惊,下意识开始反抗。
他虽然面容娇丽,但毕竟是男人,抗拒起来时力气颇大,徐之敬一时居然奈何不了他,喝了一声:
“马文才、傅歧,来帮我一下,他身上有伤!”
马文才本来就怀疑褚向这伤伤的蹊跷,傅歧则是有求必应,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扼制住褚向的动作。
“你们干什么!我身上没什么!”
褚向拼命地扭动身子,不然徐之敬碰他。
“就是一点擦伤!”
他的抵抗没有什么用,没一会儿就被徐之敬扒开了衣衫,看到了背后。
刹那间,褚向背后一条条淤青泛黑的伤痕就这么跳入了众人的眼底。
“哈!”
傅歧倒抽了一口凉气。
“谁打了你!”
“我就说好生生怎么伤了脚!”
徐之敬怒不可遏。
“褚向,你照实说,褚老夫人是不是经常虐待你!”
“你胡说什么!我是姑母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会虐待我!”
褚向连忙解释。
“就是刚刚摔的时候没注意,在台阶上滚下来的痕迹!”
“我是谁?你能用这一套糊弄得了我?自己能打到背后?”
徐之敬恨铁不成钢地替他拉起衣衫,道:“老夫人不让你走是不是?她已经油尽灯枯,怕你出使未归就先去了,索性不让你走,还打断了你的腿,是不是?”
褚向惊慌失措,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你别乱想,我姑母……”
“我知道你孝顺,被姑母虐待也只能逆来顺受,你且等着,我们这就救你出去,不能让你姑母就这么把你毁了!”
徐之敬生怕懦弱的褚向又选择了息事宁人,索性求起了傅歧。
“傅歧,能帮我把他背回国子学吗?”
“好嘞!”
傅歧二话不说,弯下腰将褚向扛在了肩上,又对马文才挤了挤眼。
“要有人拦我们,你负责解决啊!”
“褚兄,你装作晕了吧。”
马文才看了眼褚向,压低了声音说:“你痛晕了过去,这里缺医少药,我们带你去徐家医馆找药。”
“我不能……”
“你想不想出使魏国?”
马文才声音更沉,“我不知你顾虑什么,但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控制,机会只有这一次。”
说话间,几人已经离了二门,迅速往偏门而去。
沿路有几个家仆看到了,急急慌慌地上前阻拦,被徐之敬用马文才那套话打发着,若有想要硬来的,既不是马文才的对手,也不敢对他们下狠手。
于是乎,就在众人猝不及防间,他们就这么扛着褚向扬长而去。
***
客店小院。
“所以,你怀疑褚向终于不满背后之人的控制,想要用苦肉计离开那里?”
屋中的梁山伯推测着。
“褚向此人,一贯以柔弱体贴示人,如果真崴了脚没事,他绝不会避着徐之敬,反倒会让他看看,好安朋友的心。但他不但不请徐之敬,还打发他回去,依徐之敬对他的了解,肯定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才能走的。”
马文才叹道,“结果也确实如此,徐兄一听说褚向出事,立刻就找了过去。我之前对他一直有所忌惮,此时见终于有了丝松动之机,也顾不得是不是他有意为之了,只能先把握机会,帮着褚向先离开那里。”
“如果褚向真依你之言,恐怕连你的顺势而为都已经算计了进去。”
梁山伯思忖了会儿,又问:“他下定了决心要出使北方,可又伤了脚,怎么能去?”
“所以,徐之敬现在和他寸步不离,想要尽快将他的脚治好。”
马文才说,“有徐之敬在,他们又住进了国子学,即使褚老夫人想派人带褚向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这恐怕就是褚向一定要当“天子门生”,入国子学的原因。
两人正在推测着褚向这么做究竟是要和那方决裂,还只是借势脱身时,就听得外面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门外有疾风几人把守,能进来的,只有“下班”的祝英台了。
祝英台回来后,没有先进屋,而是照例先去看她晾在院中的大缸。大缸被揭开的声音刚响起没一会儿,就听得祝英台惊喜地叫了起来。
“哇,成功了!”
言罢,祝英台踢踢踏踏地踩着木屐冲进了屋子,手里捧着一大捧什么。
“马文才,梁山伯,我的冰糖做出来了!”
第288章 璞玉难掩
在祝英台做出“冰糖”之前, 没有人知道冰糖是什么。
此时的糖含有很多杂质, 大多是褐色的糖块,现在的人也没有多少奢侈到拿糖做菜,多半是一种点心,也不属于消耗品,而是奢侈品。
祝英台原本想一步到位做成白砂糖,后来发现不太可能, 她弄不到那么多原料的甘蔗汁, 只能用市面上的糖块脱色,终于得到了手上捧着的冰糖。
“冰糖?”
在看到“冰糖”之后, 梁山伯立刻明白了它为什么会叫做这个名字。
“这个……能吃?”
“真是漂亮啊。”
梁山伯也捻起了一颗,由衷地赞叹,“晶莹如宝石一般。”
受限于生产技术, 祝英台抓来的这一大把糖结晶颜色微黄, 还有些甚至发灰,但也足够漂亮了。
“能吃啊, 挺甜的。”
祝英台笑嘻嘻地说, “其实这个还没到透明的样子, 不过我没工具, 也只能做出这样的了。”
她虽这么说,可马文才看着手中的冰糖,并没有放到嘴里。
倒是梁山伯,往口中扔了一粒小个的。
“你疯了!徐之敬不在这里,万一吃出毛病来怎么办!”
马文才吃了一惊。
“她就拿了些糖汁和灰泥做的, 能吃出什么毛病?”梁山伯很少吃糖,刚放进嘴里就立刻点头:“确实挺甜的,而且凉凉的。咦?这是什么?棉线?”
“啊,那个敲掉时挑出来就好了。”
祝英台随口说,“结晶用的。”
这确实是新鲜的玩意儿,在和祝英台讨论过这种东西的制法和功效后,马文才抚着下巴计算了下成本,又问:
“你直接说的‘白砂糖’,也和这个一样的颜色吗?”
“那个更白,和雪一样。”
祝英台一愣,连忙解释,“那个是一小粒一小粒的,和沙子一样,这个更大颗,便于携带和保存。”
“雪糖”和“冰糖”么?
祝英台之前和马文才说过许多设想,但没有放在眼前时绝没有现在受到的震撼来的直接,尤其当梁山伯吃了一颗糖毫无问题后,马文才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颗摇钱树。
“祝英台,能尽快给我制些冰糖吗?我有急用。”
马文才把玩着手里的冰糖,向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次出使北方,这些冰糖说不定能作为稀奇的‘国礼’,卖上好价钱。”
一旦朝廷采购了,这冰糖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以后就会打开销量。
“行是行,可我得去抄书啊。”
祝英台露出为难的表情,“熬糖、制晶倒是没什么难度,就是要人看着……”
闻言,梁山伯和马文才都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
祝英台被他们的笑声弄得有些恼羞成怒。
“祝英台,你不会觉得马兄以后想赚钱,是要让你守着一个小炉子熬糖,然后他上街挑着担子去卖吧?”
梁山伯想象了下那个场景,笑声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