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无知无觉中成为他的信徒,她想成为他的女孩,但从信徒到女孩,这中间要跨越的是那座她亲手构筑起的坚不可摧的神台。
高二文理一分班,乔薇的大轰炸总算因为人不在旁边而消停了,但每次约着一起吃饭的时候,照样还是要苦口婆心一回。
不知道是长期被洗脑轰炸真的越来越动摇的缘故,还是在文科班周羽柠一下的成绩突出让她那股傲气又上来了,总之刚过期中考的那天,周羽柠被说动了。
“我就是觉得啊,高中是最热血最无畏无惧的时候,这都到高二了,你再不表白,难道要拖到高三大家都没心思再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吗?你想啊,这要是表白成功了当然是普天同庆啊,这要是失败了又怎么样啊,反正才高中嘛,往后大好的大学时光等着你呢,高中喜欢过的男生也会成为回忆的。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去表白也是对自己喜欢他这么久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局嘛,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总归是件没什么遗憾没什么好后悔的事。不表白你就等着多年以后后悔去吧,自己居然在最灿烂最肆意的年华里没有向喜欢的男生表白!天呐!这太悲哀了好吗!”乔薇一个向来说自己最最最讨厌语文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一段声情并茂、文学素养极高的话,周羽柠表示也是十分佩服。
有些话在恰当的时机说出来还真的有不一样的效果,周羽柠承认听完后是前所未有的躁动。
在最热血最无畏无惧的年华里表白,那么她的青春真的就没有遗憾了。
鉴于这段话强大的诱惑力,周羽柠在不知不觉间动摇得很彻底,问道:“那我要怎么表白呢?写信吗?”
“诶,你这种人就喜欢委婉,写信吧也成。”乔薇边吹着热汤,边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诶等等,周羽柠!所以你这是决定表白了?!我的天!真的是不枉姐姐我坚持不懈一年啊!”
“没······没有!我就是······问问好吗?”周羽柠低头喝汤,早已脸红得不行。
乔薇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心甚慰啊!你能这么想,管你用什么方法表白,我觉得都行!”
周羽柠红着脸小声问道:“你说信里面怎么写比较好啊?”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写过情书,而且我这文笔和你差了不知道几百条街好吗?”乔薇三下五除二喝完了汤,“我看啊,不如就写一句话得了,‘竺羽峤,我喜欢你’,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棒。”
周羽柠脸更红了,作势要打她,乔薇往后一仰:“不管你怎么写,我认为啊,那些弯弯绕绕隐晦的话少说,多说点直接的话才是王道。”
周羽柠埋头继续喝汤,心里早已沸腾不已,仿佛一支箭横在心上,已经是一触即发的地步,要是往后退,那支箭可能就要扎死自己了。
这周的活动课周羽柠哪都没去,待在教室里把精心准备的一叠信纸写了一张又一张,扔了一张又一张,始终不知道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应该如何下笔。
直接写“我喜欢你”又太直白,显得自己肤浅没文化,自己在他面前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文科,必须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写什么“我路过万千风景,却唯有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又太文艺,显得自己作得不行,他这种喜欢严谨的科学精神的大神肯定不喜欢这种feel。
乔薇和滕昱在教室外叫了好几遍催她去吃饭,在第六次催促到来之前,周羽柠犹豫着把本想丢掉的这张新写好的信纸重新拿了回来,心一横,细细折好放进了放进了信封里。
那封信的内容,周羽柠绝对不会忘记,连标点符号和每行有几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毕竟她在送出去之前打开来看了无数遍,背得比《琵琶行》都熟百倍。
她在这段感情里,当过最懦弱胆怯不敢往前走一步的人,也当过不知为何就气血上涌愿意去当不顾一切的人。
不管是哪个她,都不是正常的她。
从一开始和竺羽峤这个人搭上边,凡是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里,她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很奇怪也很自然。
在高二这没有高考重压也没有高一的茫然的美好时光里,她终于做了她自诩十几年最纠结也最勇敢的事,写了她认为最没有文艺感但感情最炙热的信。
〖如果要我说这些年和你一起的相处的时光,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能说三天三夜,但转念一想,其实我和你这么多年说过的话似乎都不如我和乔薇一天说的话多,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里似乎也只有学习,学习和学习。
你有时给我的感觉很近,和滕昱在一起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有时又感觉很远很远,我怎么努力走近都像隔着银河系。
抽象来说,我完全不知道对你的那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来说,是从初二那次我差点赶不上车,你帮我让司机一直等我那次开始。
过去这么久了,我想过彻底消除掉这种感觉,但尝试了很多次很多方法都失败了,也想过永远藏在心里,但某种期待每天都会有破土而出的冲动。
可以说我是忍不住了吧,也可以说我是不想留有遗憾,我今天就想告诉你:
竺羽峤,我喜欢你。
周羽柠喜欢竺羽峤三年了。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我还是等着你的答复。〗
终于等到周末,在这之前,滕昱和乔薇轮番来说自己愿意代为转交这封信,但都被周羽柠严词拒绝,坚决要自己给。
然而事实是,周羽柠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写信上,对于给信她简直怕得要死。
在竺羽峤说周末会来公寓吃饭时,周羽柠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办法。
周六早上她早早就从图书馆出来回家,周妈妈已经在井井有条地准备午饭。周羽柠在家里绕了三四圈也没找到一个绝佳的可以悄悄放信又保证竺羽峤肯定能看到的地方。
如此寻找了半天,竺羽峤的敲门声已经响起,周羽柠赶忙先把信藏起来,而后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竺羽峤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和往常一样拿出一本书来看着,等待吃饭。
周羽柠见状又心生一计,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周羽柠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也假装认真地在背政治,但余光里全是竺羽峤本人,心里全在盼望着那阵东风。
厨房里已经开始炒第二道菜了,周羽柠终于等来了东风。
竺羽峤终于去上厕所了!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周羽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信夹在了竺羽峤起身后放在沙发上的书里,还庆幸了一下这本书还挺大挺厚,是放信的良好所在。
放完信后,周羽柠再待不下去,一路小跑着躲进了房间。
一阵喘息过后,周羽柠才发觉自己背后都出了汗,手心早就湿透了。
但接下来才是最惊心动魄的时期。
竺羽峤从厕所里出来了!
周羽柠坐在房间书桌前,眼睛却不住地瞥着外面。
她余光里看到了竺羽峤拿起了书,他翻开了书,他顿住了,他拿起了那封信,他打开了······
周羽柠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转回目光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一阵快过一阵的心跳。
不知等了多久,周羽柠感觉额上的汗把一缕缕碎发全都打湿了,再等下去实在是太煎熬了,她终于再次偷偷向外瞥去。
竺羽峤和之前没什么分别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一副气定神闲专注谨慎的模样。
周羽柠越发紧张,他这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难不成最后压根没打开看?又或者看了然后扔了?
“羽柠,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快出来吃饭了。”周妈妈已经烧好了饭,叫了一声。
周羽柠应着,硬着头皮走出去,完全不敢看竺羽峤,溜进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竺羽峤走过准备接过周羽柠手里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