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文字也能带着他的气息——锋利、克制,却偏对她露出柔软的内里,像雪地里突然递来的一杯烫手威士忌,让人甘愿一饮而尽。
这十足的吸引力,有说不出的味道。
退出对话框的时候,林微风看到,刚刚林海东也在家庭群里回复了。
林海东:【老婆,今天不回来吃,晚上也是。】
谷成秀:【这么冷的天,不回来做什么,不是去领干部礼品啊?】
不过,谷成秀很快撤回了这句话,换了一句说:【还好没做你的饭。】
回到所里的时候,前台同事叫住林微风说:“林律师,有人在会议室等你。”
“谁?”
“不知道,让她登记,她说不识字。安排其他律师咨询,她说只见你。”
“哦,好。”
林微风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走进会议室。
等候她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的到来,起身,拎着她的小皮包,对着她说:“律师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林微风当然记得,只是意外她会来所里咨询,立刻问候道:“江美仪姑姑。”
她顿了一下,“可以跟着江誉这么称呼您吗?”
“可以,可以呀。”江美仪看到林微风后,声线都变得细腻起来。
林微风扶她坐下,说:“美仪姑姑,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点儿事。”
林微风倒来两杯水,自己也坐在沙发上:“这么冷的天,亲自来律所,肯定是重要的事。”
“也多亏了这雪,让我不要着急摘菜,得空来找你。”
“你有我微信,随便打个电话就行,或者让我去你家听你说。”
江美仪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
“是婚姻问题?”
“我没结过婚,可不像那江三路,媳妇跑了还帮人数钱。”
“那是借贷问题?”
“我也没钱,当初小誉让我收养一下他突然冒出的妹妹,我一没钱二没文化,怎么能抚养一个城里的丫头。”
林微风心想,原来江美仪的视角和田雨酥完全不一样。
某种程度上,亲情比爱情的误会更难解开。
说到没文化,江美仪得劲了些,坐直了身体道:“但是我这事儿,跟文化有关。”
“嗯?”
“微风啊,你愿意相信我说的吗,我没证据,口说无凭,但都是真的。”
“美仪姑姑,你放心说。”
江美仪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短视频网站,她收藏了很多则新闻。
她首先打开了一则,林微风一看,是前几天上午,大家在机场迎接簋回归的画面。
江美仪说:“我循环播放这条,感动得我想哭。”
林微风静静听着。
江美仪又点开了第二条,是南墩国新出土了很多文物的新闻,林微风没看过,就多看了一会儿。
“美仪姑姑,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美仪点了暂停,放大其中一个文物,说:“这一块,很多块木色的片状物拼接在一起,上面有字,还有一些花纹,看到了没?”
林微风:“看到了。”
“该死,真该死啊,这是我以前丢掉的东西。”
林微风着重语调:“你丢掉的东西?”
“是啊,你仔细看这朵花,”江美仪再次放大其中一个角落,“有没有感觉见过。”
林微风定睛,眼眸淡淡地亮起:“美仪姑姑,你想说的是,江誉房间里那张照片背面的繁花曲线。”
江美仪深吸一口气:“对,要不是小誉和你都提到过,我都不知道这个玩意儿叫繁花曲线。”
事情还要从江誉的爷爷江治这个人说起。
江治是个地道的农民,却对建筑甚是着迷,要不是当年读书难,他高低是个建筑学高材生。
江官村的荒野之处,有座名叫凌云的山,山上有座古塔,战争时期被摧毁。
经济跟着时代好转之后,江栈区的前身江栈镇,接连上任的两任镇长,都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此塔。
奇怪的是,结局都是倒塌。
旧时代不兴什么科学思维,遇到这种巧合,村民们习惯于请风水大师来算风水。
结论就是,如果凌云山的塔重建而成,塔尖的高度就会超过京江市工业集中区江东县的海拔,京江市的风水不允许这座塔建成。
闻言,村民们以及继任镇长都放弃了这座塔的修建,也因此,在大兴农家乐的二十世纪末,江官村没有走上第一批致富道路。
然而,江治不信什么风水。
他买了一盒烟,坐在家里的院子里,每晚抽一根,对着凌云山顶发呆。
最后一根抽到一半的时候,他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了凌云塔修建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