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风的印象里,林海东说话总是温温和和的,不像当下如此绝对。
可是,她没完全明白,非要执意问:“这,不好吗?”
“你觉得爸爸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林微风愣住。
从小到大,她都没对爸爸断臂这件事情做过价值判断,只是当作一个意外来接受。
发生意外的时候,她还小,约莫着,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她才刚是个小学生。
那时医院里的爸爸,浑身是伤,特别是手臂,满是创痕。
虽然医生和家人会哀伤截肢是唯一的办法,但他们也庆幸林海东能活下来,林微风便也跟着这样的想法庆幸着。
她一直将林海东断臂这件事当作一件好事,直到今天,她才有了点不同的感受。
她意识到,自己都没问过爸爸为什么受了伤。
她意识到,林海东曾经可能也像江誉这般意气风发,对自己的射击满是自豪。
她意识到,从冲锋在前的神枪手,到回归校园默默教学的老师,也是需要勇气面对和疗愈自己的。
而江誉,和他一样,是个神枪手。
连着几天,家里出奇得沉默。
恰逢公大期末周,林海东晚上也得监考,吃饭时间不在家,在家时间不刻意的话也碰不着女儿。
奇怪的是,林微风这几天约孙筝晓出来吃饭逛街,也约不动,明明她的论文都交了。
惆怅流淌心间,时间悠然走过,一下子,就快要跨年了。
跨年前一天晚上,林微风处理了一些邮件后,拉开衣橱,寻觅适合约会的衣服。
她还没约江誉,随时随地都在心里蓄力,也不知道要蓄到什么地步。
每每想主动跨出一步,林海东的话就会缠绕心间。
生活明明有了新的期待,又害怕收获了一场空。
当晚,她问孙筝晓:【明天跨年也约不动你?】
结果,孙筝晓用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轰炸了她的微信:【微风,愿意做伴娘吗?】
林微风以为她在胡言乱语,直接问:【在哪个酒吧浪呢,我去接你,别喝太多。】
谁知孙筝晓说:【我在改本科生卷子呢,说认真的。】
林微风没懂什么情况:【谁的伴娘?】
孙筝晓:【我的。】
林微风依然以为这是孙筝晓的玩笑,说:【不凑个十二星座,直接结婚了?】
孙筝晓:【嗯。我们快认识一百天了,决定在那天举办婚礼。】
林微风:【一百天……谁啊?】
孙筝晓:【宋泽。】
“………………”
林微风掀开被褥,顾不上穿拖鞋,热乎的脚掌直接和木地板贴在一起。
一百天。一百天是多久,林微风不禁开始思考。
听上去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清一个人,决定结婚了?
虽然宋泽是个很好的人,但是……
孙筝晓发来:【你怎么不说话了,快说嘛,说答应做我的伴娘。】
屏幕亮得刺眼,林微风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这字字句句散发的电子光里,视线怎么也聚不了焦。
她在书桌前来回踱步,步伐凌乱,椅子被带得东倒西歪。
她拉开遮光的窗帘,玻璃映出她被抓乱的头发,和心事重重的眼神。
指尖悬在键盘上,敲了删,删了敲,仍拼不出一句完整情绪。
【别开玩笑。】她只能说些表面的话。
可这一次孙筝晓来真的了,直接发来结婚证的照片,红艳艳的。
林微风:【你们……】
字没打完,那时她的表情很矛盾,眉心还皱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一半气恼,一半惊喜。
这么大的世界,竟然这么小。
这么小的世界,竟然有这么多的可能性。
林微风人生平静无澜,孙筝晓却一直在乘风破浪,一个ENFJ,一个ISTP,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大学成为室友开始,形影不离。
孙筝晓美得明艳,五官对称分明,但她双眼深邃多思,没有笑意,看起来不好相处。
初次自我介绍时,孟璐挽着林微风的胳膊,对着孙筝晓,看似无辜道:“历史系也招艺术生啊?晓晓你们西港省是不是分数很高,学习很卷?”
林微风反射弧简单纯粹,听不出孟璐的话中话,但她察觉到孙筝晓神色的转变,从友好到凛然。
孙筝晓连带孟璐和林微风一起回复:“高啊,卷啊,可比不上你们这些省会重点学校的学习条件。”
孟璐:“我们分也很高的,不过历史系在我们省没有艺术生名额,我的钢琴没派上用场。”
后面的时间,两人还争论了一些碎语,林微风不太记得了,因为当时的她看到了孙筝晓书包上的挂件。
“这是你设计的吗?竟然是穿汉服的古风娃娃。”林微风走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