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卷起残叶,他抬眼望向被塑料大棚分割成棋盘格的花田。
“爸,这片土地,能不能种风信子?”
江三路把铁锹往土里一杵,“风信子?”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能啊,进棚控温控光就行。”
江誉说:“我觉得你可以开拓开拓。”
“可那玩意儿娇气,没玫瑰皮实。你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江誉垂眸,指腹摩挲着梧桐粗糙的树皮:“你肯定会同意种的。”
“怎么说?”
“我女朋友喜欢。”
老父亲愣了愣,随即笑出一声“嗬”,铁锹往肩上一扛:“那成!明天我就去订球根,雪再大,也给你把棚子支起来。种一片,来年开春,让她第一眼就看见。”
江誉自然不会让江三路一人种下这一片。
第二天一早,即便已至除夕,他也踩着晨光,趁江三路不在家的时候,“偷”了花铲,把棚里边角那块空地翻得松软。
忙完,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骑车到张阿姨家,借拜早年为由挑起了球根。
他站在各个生长状态的球根之间,倚着墙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想给林微风看看。
不过,林微风的消息率先发来,静静躺在最顶端。
是一张新年妆造的自拍。
江誉把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笑意一点点漫上眼角,他忘了原本要发出去的照片,也忘了手上的球根还没装进篮子里。
这个除夕,因为孙筝晓要来过年的原因,林微风家的整栋楼都很是热闹。
林微风家的门,时不时就被小夫妻俩敲开,所幸就不关了。
要去江誉家的事情,林海东没和宋友高说,宋友高站在门边,不解地问:“什么意思老林,以前咱两家都是一起过的,今年怎么回事?”
林海东推脱:“嗨哟,宋泽都成家了,让你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不好?”
“你开什么玩笑,你和秀秀之前还代替晓晓父母出席的呢,没你们,其乐融融?”
那会儿林微风正坐在窗台做风信子花的手工。
剪刀落下,纸屑纷飞,
不一会儿,一捧立体的风信子在掌心绽开。
她跑着去客厅:“妈,帮我绣个金线吧!”
宋友高一见到林微风,眼睛瞬间亮成两盏探照灯,把林海东往旁边一搡,自己大步流星冲进屋里。
“微风,你最讲理!你说,这年是不是要一起过?”
林微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民意代表”架势弄得一愣,只能“嗯嗯啊啊”地打着太极。
话音未落,孙筝晓和宋泽这对“神助攻”已经噔噔噔上楼,一人端两盘菜,一人拎着砂锅,风风火火地把厨房里的“战备物资”全搬了下去。
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两家人要一起吃年夜饭了。
林家到宋泽家的时候,两张餐桌已被拼成一排。
红桌布一铺,热气腾腾。
饭桌上,宋友高举着白酒瓶,围着林海东转圈,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愣是没劝动他抿一口。
宋泽觉得不对劲,低声逼问林微风,才套出林家“今晚有出行计划”。
他当即在桌边跳起来,嗓门盖过汤勺碰碗的声音:“爸,别劝了,他们家晚上有活动不告诉我们!”
林微风扶额:“……”
宋友高已经喝了一些,进入半醺状态,红着脸说:“老林,不地道!以前都是你拉我们旅行,今年想单飞?排挤我们一家啊!”
“什么排挤,”林海东被挤兑得没法,只能摊牌,“老宋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打算今晚去看看未来女婿。”
满桌同时爆出“哇——”“哦——”的声浪。
宋泽大笑几声,啪地起身,抄起一瓶可乐。
开瓶第一杯就给林微风续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说:“今晚我也不喝了!我也不喝了!今晚当司机!”
林微风侧着脸:“不是吧?”
很明显,宋泽也要去。
孙筝晓放下筷子,高举右手说:“我也不喝,路上可以和宋泽换着开!”
林微风、林海东、谷成秀:“……”
哭笑不得。
至此,宋友高举起的酒杯才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悻悻地给自己满上,嘟囔道:“行吧,那我自己喝,老林,这顿你先欠我,下回双杯补回来。”
相比之下,江誉家要冷清很多,只有江三路、江美仪和他这三个固定成员一同吃饭。
不过人少不代表菜少,桌上铺得满满当当。
江美仪早早根据习俗准备好了熏鱼、八宝菜、油炸糯米肉圆子、羊羔这些“年味底牌”,当天江三路又起锅热油,炒了很多新鲜菜。
三人吃得很好,只是说话的人少,吃得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