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风拿起通话筒,轻声开口:“需要法律援助吗?”
“已经申请到了。”
“家里干什么的?能给你保释吗。”
阿勋无奈又无怨地笑了笑:“没有家。”
林微风张张嘴,点了点头。
“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她问。
阿勋垂下眼,回想起来。
“我第一次在边境看见苗峥,”阿勋慢慢说,“他正值壮年,眼里没半点仁心,只想赶路。我觉得他是个狠人。”
他笑了笑,虎牙在冷光下很是尖锐,“我当时缺一笔钱,给我妈治病。他说,我在边境长大,有环境和地域优势,只要我帮他办事,他就把钱全数给我。我太缺钱了,和他之间,一句话就成交了。”
阿勋笑笑:“就这么简单。”
他耸耸肩,蓝色上服随动作起皱,像一段被折叠的过往。
林微风低声问:“那,你妈妈的病治好了吗。”
“没,她没等到那笔钱就去世了。”
“抱歉。”
“没事。”
“
是他没把那笔钱给你吗。”
“不是,是我妈走得太着急了。那笔钱,他还真给我了。”
“所以你一直跟着他干了。”林微风平静地说。
“我无处可去,他又挺讲信义,能给我钱,我就跟他干了。”他抬眼,目光坦荡,“况且,他没让我杀人,只让我挖点东西,说实话,一开始不知道是文物。”
林微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阿勋指尖在台面轻敲两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低声继续:“底层人的路,没有什么一定或不一定,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你。”她把话筒握得更紧,“不管怎么说,那天你帮了我。”
阿勋笑意慢慢收拢,他的声音低下去,“不是单对你好,我对每个被抓来的人都客气。吐脏话、在别人身上施力,算不得光彩。”
“可你不是对他很忠诚吗?”
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脸,年轻却带着旧伤,“忠诚都是有条件的。”
“什么意思。”
“我不想杀人,可是他开始喜欢玩人命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咧开嘴,像讲了一个迟到的笑话:“现在好了,终于进来了,不用再犯罪了,只剩下立功了。”
会见室陷入短暂的静默,剩下听筒里电流的沙沙声。
林微风握着话筒,指尖微微发白。
好人与坏人,总是不能泾渭分明。
人性太复杂了。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新年快乐,阿勋。在里面,好好过。”
“我会的。”阿勋点头,眼里第一次亮起一点光,“这一次,我想把剩下的路,走得像个人样。”
看到阿勋状态不错,走出看守所,林微风脸上不知不觉浮出笑意。
还没到除夕,手机里就开始有人发送新年快乐的祝福。
孟璐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算错了日子,也跟着凑热闹:【过年好。】
林微风回得无情:【没到。】
孟璐甩来一串喜庆表情包:【有这么好的消息,不提前过年?】
林微风挑眉:【你也知道了?】
孟璐说:【我还要跟踪报道呢。】
林微风故作高傲:【那有消息的时候,姐告诉你。】
孟璐:【过河拆桥。】
一连串表情包大战后,林微风退出了这个对话框。
她发现不久前,温岭也发来了祝福:【昨天有点冒犯了,不好意思,但确实想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
林微风大大方方回复:【手链挺好看的,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快乐。】
温岭说:【年后我们聊聊。】
林微风:【好的。】
启车回家之前,林微风莫名又点开了和江誉的对话框。
好似看着他的头像,就能瞬间把心收拢。
指尖轻轻滑动,她下意识地闯进他的朋友圈,意外发现,江誉更换了背景照片——
变成了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他微微低头,替她扶正头纱;她笑得眼尾弯弯,像柔软的江水。
林微风悄悄留下了一个赞。
路过花店的时候,林微风想去买一束风信子,可年关将近,店里只剩红色系花卉。
于是拐进隔壁文具店,挑了淡紫色的卡纸、金色勾线笔,预备着自己DIY。
回到家时,谷成秀和林海东正在盘算明天要带去江誉家的初见礼,游走在家里各处。
林微风说:“干嘛这么大阵仗?”
谷成秀道:“可不能委屈了未来的女婿。”
林微风坐到沙发上,清算茶几上确定要带去的东西。
恰好林海东路过,她轻轻问道:“爸,你真没意见了?”
林海东脚步一滞,像是被这句问话轻轻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