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风心里空出一块,觉得今晚不该这样结束,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变得朦胧起来。
不过,她仅低低应了句“好吧”。
江誉俯身,唇轻轻落在她眉心,并说:“流水线情侣,总要用这个方式打个卡的。”
林微风抿了一下唇:“嗯。”
她挥挥手,转身进楼。脚步落在台阶上,一声轻,一声重,像此刻不规则的心跳。
身后,江誉站在原地,直到她家里客厅的灯亮起,他依然目不转睛。
他的确,有点心事。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林微风立刻察觉到,林海东回来了。
林海东今天心情好得肉眼可见,连眉梢都带着飞扬的弧度。
他和谷成秀把旧床单卷成一束,像扔雪球似的抛到一旁,又抖开一套正红色的四件套。
别看林海东只有一只手,力道比一双还大。
谷成秀捏着被角,笑得眼角弯成月牙:“过年了,换点喜庆的,看着就暖。”
林海东把被套往胳膊上一搭:“比起厚绒,我还是喜欢这种纯棉,贴身、透气,夜里自动锁温。”
门口,林微风抱着胳膊,懒懒地倚在门框上,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前面,看着父母像两个大孩子一样忙活。
她没出声,只把笑意悄悄挂在嘴角。
林海东余光扫到女儿,清清嗓子,正经得像在汇报工作:“闺女回来了。”
谷成秀回头,手里还攥着一只红枕头,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欢喜:“我还以为你爸赶不上除夕呢,所以没提前换被褥。结果这人——”她嗔了丈夫一眼,“晚上七点突然进门,吓我一跳。”
林微风的目光掠过父亲的手臂、肩背,确认他动作利落、没有新伤,才彻底放心。
她挑眉,看向那团热烈的红色:“这么艳,会不会太张扬了?”
林海东把被套高高扬起,像展开一面胜利的旗帜:“你妈今年五十,逢十大庆,当然要红得理直气壮。”
话音落下,红云般的床单铺陈开来,一室都是新年的喜气。
林微风笑着回了房,把包挂在衣帽架上,利索地脱下外套,“簌”地落在椅背。
谷成秀的声音从隔壁追过来:“哦对了,微风——”
“哎?”
“帮妈妈瞧瞧桌上那瓶牡丹花果。我眼神儿不好,你看看是不是买到假货了?以前都买京江‘发朵’,今天路边小超市随手抓的,产地好像不对。”
林微风趿着拖鞋出去,玻璃瓶刚入手就看乐了。
这哪里是“发朵”,这明明是“发杂”。
标签上赫然印着的“发杂”,还故意做成与“发朵”九成相似的模样。
“妈,是错了。”她扬声,“哪家店买的?”
“就新开那家。过年嘛,老张超市关门,我图个近。”
林微风把瓶子倒扣在掌心,目光蹭过标注产地的那行小字。
确实不是京江本地的。
林微风说:“我去问问,正好要点赔偿做压岁钱。”
她脚步轻快地旋下楼梯,拐过转角时,一个念头倏地闪进来——
京江那家“发朵”公司,不正是江三路叔叔开的吗?
她的手伸进口袋,摸到手机,正想先搜个大概,视线却被楼梯口那道颀长的身影牢牢抓住。
江誉侧身倚在香樟树旁,正低头听电话。
他还没走。
“回的,一会儿就回。”
他声音低,带着夜色的颗粒感。
“不用准备夜宵,我吃过了。”
“嗯,是的,是和女朋友一起吃的。”
听筒里隐约飘出长辈的絮叨,他专心应着。
“女朋友……”他忽然拖长了音,像在斟酌一个极郑重的措辞,“哪能过年就带回来。”
尾音里藏着一点笑,又掺着几分无奈。
“不是感情的问题。”
“是我不想这么随意。”
……
电话落下,江誉在下一秒微微转身,目光越过昏黄的灯泡,准确无误地捉住林微风。
他微带讶异地挪步,穿过薄薄的寒雾,与她相遇。
“怎么没走?”林微风问。
江誉说:“接了个电话。”
“仅此而已?”
他低笑,目光掠过五楼的阳台,“也想看看某人会不会在阳台和楼下的人,腻歪一下。”
“还挺懂,”林微风把碎发别到耳后,尾音扬起,“那没得到满足咯?”
江誉牵起她的手,“现在满足了。”
林微风没吭声,看见他目光执执地看着自己,也看见他似乎豁然开朗了几分。
不知道他暗自想通了什么。
林微风问他:“你冷吗?”
“不冷。”
“要不要上去坐坐,我去办点事。”
“不了,你不在,我不去,”江誉注意到她手里攥着一只玻璃瓶,顿了顿,顺着问,“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