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被锁住,锋芒被折断,他便再也触不到原本该奔赴的理想之城。
一个无法施展能力的人不可能过得幸福,而在施加阴影的方式里,最恶毒的,不是击溃他的肉体,而是篡改他能力的方向。
把天赋扭向深渊,把抱负逼进暗巷。
每个屋子都需要灯光,每个人也无法在阴霾里行走太久。
林微风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江誉要何去何从,可她想尽一份薄力,去驱散即将吞噬他的阴霾。
她环视四周,在书桌上找到一支水笔,拾起,重新蹲到床头柜旁。
摊开的笔记本又翻了一页,林微风在下一页写下:
天黑下来,能看清星星。
人静下来,能感到微风。
无论处境如何,我的答案不变,我很确信,你是好人。
除了,总是不理我。
——微风留
很快就到了孙筝晓定好的婚礼日,林微风如约参加了。
荀崧故居是一片以水为主的园林,早年是帝王将相的避暑山庄,风景怡人。
晨雾初散,水巷之上,拱桥之下,迎亲的乌篷船缓缓驶来。
船头悬着两盏贴着红色“囍”字玻璃灯,灯罩上用朱砂描出了并蒂莲,随橹声轻晃。
水波粼粼,岸上的梅花递来一脉冷香,是这个季节独有的气味。
新娘闺房设在见山楼,是原先绣楼改造的西式套房。
花梨木门罩内,摆着一张四柱床,帐幔是奶油色软缎,上面是谷成秀绣好的《西园雅集》,也是送给孙筝晓的新婚礼物。
化妆师正在给林微风化妆。
一波一波的客人到来,好奇地扒在窗户上看。
“那是新娘子吗!”
“新娘子好漂亮。”
“宋泽真有福气。”
……
友善的欢呼声,与林微风相关,又无关。
按照孙筝晓寄来的,林微风今天最先穿上的,是一袭“月下白”改良旗袍,优雅低调。
化妆师用的是古典手法,为她卷了睫毛,又蘸了一点儿古早唇膏,颜色有点像揉碎的石榴花瓣。
“待会儿唇膏就放在这里,我不带走,防止新郎把持不住,吃掉了。”化妆师是笑得欢快,善意提醒,好似经验很丰富。
林微风闻言,不知道要回复什么,真就像个替身一般,浑身不自在,单是笑了笑。
新郎在哪都不知道呢。
妆罢,林微风起身,拿起鹅羽扇,在镜子前摆弄身姿看。
她问化妆师:“肩上的伤,看得见吗?”
化妆师递来一束眼光:“看不见。”
因为起得太早,她还没来得及换药。
这身衣服,立领七分,腰线掐得极细,虽然封住了她的伤痕,却也不太舒适。
看屋里的铜钟指针飞快走动,迎亲的船即将靠岸,不一定来得及换一次药,便作罢。
化妆师对着她说:“妆容没问题的话,我继续给你弄头发。”
林微风点头,回到座位上静坐。
化妆师将她的卷发低挽,取出一只发簪固定住。
簪头坠着一粒东珠,随着她身体动弹的幅度,在鬓边轻颤。
“新娘子这么美,待会儿新郎看到,不得笑开花啊。”
化妆师说完,以为能逗乐新娘,期待着看了一眼,不过……
林微风笑不出来。
窗外一阵紧罗密布的脚步声,扒窗的人散去,换来层层叠得的呐喊声。
大概是新郎来了。
林微风也速速起身,东珠伴着她走动的节奏摇晃。
她想知道自己的“新郎”到底是谁。
楼下小河边,迎亲船只缓缓停靠。
的确走下一个挂着新郎胸针的男人,穿着黑色燕尾礼服,领口别着一支白山茶。
他和大家招手,上岸后,向宋泽爸妈
深鞠一躬,说了些准备好的话,然后就开始假装找新娘,闯关做游戏。
可惜,这个“新郎”不是江誉。
林微风隐隐约约记得,这个人是宋泽的堂弟。
看来和她一样,被拉来做演员了。
林微风走回梳妆镜前坐着,手指摩挲那盒唇膏,心事重重。
化妆师还在窗边看,一个劲地夸新郎帅气有型:“各式各样的婚礼,各模各样的新人,今天还能让我感到仰眼,孙女士,你真是好福气。”
孙女士确实是好福气。
可是林女士陷入了乱七八糟里。
一想到要和宋泽堂弟“拜堂成亲”,真是不敢想象多么尴尬……
全是真人演员,上演结婚大戏,比cosplay恐怖多了。
大概是小山下的游戏过于精彩,化妆师和林微风说想去见见世面。
林微风那会儿正在郁闷,没听见,嗯嗯啊啊地自说自话,化妆师以为她应允了,便走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