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律师这一行还挺危险。”杨修齐说。
凡是牵扯到利益,极端化的终点,就是犯罪。
江誉善意道:“你们自己也要注意。”
他语气正常,神色平淡,好似他们两个人不算情敌,好似他们立场相同一般。
杨修齐冷笑了两声。
像是笑这不合时宜的格局,也像是笑自己的妒忌。
江誉身上不争不抢的淡定,即便此刻两人撕破脸,杨修齐也自知不会影响到他。
杨修齐有点坐不住了,说:“我先走了,回去和胡主任他们交代一下她的情况。”
江誉口吻像是家属:“辛苦了。”
杨修齐挣扎一句:“要不我买点东西给她吃,她醒了肯定会饿。”
“我来就好。”
杨修齐:“……”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之间的不同频,是吵架都吵不到一起的程度。
不过最后杨修齐还是胜了一句,他告诉江誉:“那你买的时候要注意,她不吃葱。”
江誉没说话。
因为……
他确实还不知道。
仔细想来,他们还没约会过。
压马路,看电影,吃顿饭……都没有过。
倒也真呼应上了一夜情。
月色拉长了江誉的影子。
这附近二十四小时都开放的小店,大多是炸串和海鲜面店,这两个,有皮外伤的人都不能吃。
墨蓝墨蓝的天,微风在枝丫间抚弄。
江誉往更深的街巷里走了走,终于找到了一家清汤米粉店,他点了一份。
按照杨修齐说的那样,交代不要葱。
等待间隙,他喝了口水,咽了咽心中的燥热。
他站在屋外吹风,眼神有些空洞,目光游离在虚无的空气里。
园区的夜很静,静得他不得不面对自己阴郁又含混的心声,几乎能将他杀死的心声——
“你想当警察?”
江誉想起了一张面孔,和他的声音。
如果不是伤害蔓延到了林微风身上,也许可以这么算了。
大三的一天,警校操场上被汗水浸透的草坪上,江誉的额角受了点擦伤。
去校医院的路上,路过一座永远只开半扇铁门的特情组小楼。
他对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想看看新添的伤,无意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连帽卫衣,帽子压得过分低,把整张脸都藏进阴影里。
他直直地问江誉:“你想当警察?”
他的声音并不年轻,江誉仰眼一看,确实是父辈人士的模样,只不过他的皮肤并不沧桑。
眼神,有点狠厉,有点不近人情。
江誉礼貌地点了点头,心想这里可是警校。
谁知,眼前这个人说:“你的射击很好,但不止警察可以用枪的,小朋友。”
米粉汤沸腾地煮着。
江誉对着店门口的玻璃,看向自己。
他还记得,那个人临走前和他说:“我曾经也是个警察。”
不知为何,在此刻,江誉的大脑甩不开这个人的声貌,心里就像被冰锥钉死了一般。
也许是因为他今日的心急,将心底的恐惧全然抖了出来。
取完米粉,手机振动。
是他的另一部手机。
收到了一封加密的邮件。
一个人给他发来了一串密语。
第一句是:阿给是自己人,但你做得对。
第二句问他:你会帮我吗。
园区的路很长,长得像一条回不了头的路,也像一条仍在等待他归航的岸。
他没有回复任何,只是稀松平常地回到病房。
林微风转动视线:“你回来了。”
江誉说:“回来了。”
他怀里夹着一朵包装好的风信子花,把米粉放好后,递到林微风手边。
“医院花卉便利店里的,看到就买了。”他说。
林微风捧着花朵,闻了闻香气,慢吞吞地坐起身子,笑说:“这大概是我可以带回国的唯一财产了。”
江誉在她的目光里打开米粉包装,应她:“电脑和文件确实不能用了。”
“还好没伤到大脑,”林微风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乐观道,“智慧在,江山在。”
江誉把盛好米粉的小碗送到她眼下,说:“吃得饱,智慧才饱。”
林微风温温柔柔笑了一下。
碗里的蒸汽像一小团雾,把她整张脸都埋进去。
他用一次性筷子拨了拨汤粉,确认没有葱,才让她低头喝了口汤,并说:“杨修齐说,你不吃葱。”
他故意加重了前半句的语调。
这个名字还是激起了林微风的警觉系统,她立刻说:“我吃的,我吃葱的。”
“哦?”
“人会变的,”林微风信誓旦旦,“我现在不吃蒜。”
江誉垂眼一笑:“记住了。”
他用筷子挑起几根,喂给她,她认认真真嗦起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