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韬也不再啰嗦，“自从她视力完全消失后的第四天，你带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去过医院了，之前医生的要求是，这两三年内至少每个星期做一次定期体检！脑袋受伤可不是小事，而且她手术过那么多次，就怕有什么病变不能及时了解，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她视力开始模糊不清的时候，也就是四月份，她就很抗拒去医院，法庭上给出来的每天的检查报告，都是我们好说歹说，怕案子输给你，她要进监狱，如果到最后我们都拿不出证据，只能靠这份体检报告，她才答应配合做检查的！”
“抗拒？她在害怕什么？”
“去了医院，但凡有一项检查不过关，她都要留院观察，她眼睛看不见，对陌生的环境会产生恐惧感，特别是住在她一无所知的医院里面。”曾韬喝了一口茶水，苦涩之味入喉，不好的记忆随之涌现而来。
顾森宁沉默了半晌，这种日子，他光是听听表面的叙述，就有一股窒息感……
曾韬看得出来，他此时脸上挂起的难过并不掺假，算了，再怎么计较他妹妹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现在只希望他妹妹在生活上能够轻松一些，不管什么方式。
顾森宁搓了搓脸，徒生黯然，“我试试吧。”
“还有，这段时间，最好别让她出门，不太平。”
顾森宁知道他指的是袁笠和智慧云项目的事件，袁笠那个人怎么说都是有点手段的，他已经把袁笠非法获取顾翼集团机密资料的各种证据提交给警方了，袁笠身负刑事案件，盛望集团前几天把他开除了，记恨顾翼集团和曾家人肯定不在话下的，可袁笠如今还没有被收监，就怕他穷途末路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现在处于弱势的是曾盏盏，袁笠要是下手，她无疑是他最容易的目标！
不用曾韬提醒，顾森宁他都不会让曾盏盏冒这个险，所以近期彧林台的人手增多，有他的也有曾家的，只要她外出，都会跟得很紧！但，她那个脾性，对他又是那么恼火，一点就炸，要他开口说她不能出门，十个砚台都不够她砸！
“她不听我的！”
“你有办法让她听你的！”曾韬挑眉，把难题抛给他，随后起身，径直往大门走。
顾森宁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盏盏她……平时喜欢吃什么？”
今早他做的蒸鸡蛋未免太简单了！
曾韬一听，颇为反感！他妹妹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在顾森宁嘴巴里说出来那么讨厌呢！
喊得那么亲切，盏盏是他喊的吗！
“无可奉告！”曾韬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恢复平静，顾森宁懒散地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曾盏盏的视力是在四月份开始由黑白沦变落为模糊，本就生活在毫无色彩的痛苦中，还要眼睁睁看着一点点离她而去的光感，这是一种不管对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无比残忍的酷刑，对她是何等的煎熬！
四月初，他们还在某一场项目招标大会上竞争激烈，他甚至还能想起当时的演示环节，她在台上半个小时的脱稿讲解！
4月16号是中学的一百周年校庆，他们还在活动现场多次碰面……她在20号的体检报告就显示视力模糊，那在校庆当天，他们算不算最后一次“见面”？
还是，她那个时候就看不清楚了？
接着是4月30号，他们发生酒店那一夜的事。现在十月份，她看不见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了……
顾森宁捋了捋时间段发生的这一切，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啊……
是了，百年校庆的那天，她戴着眼镜出席，应该是视力开始出现问题了，而整场活动下来，他们前后碰面说话都很频繁，现在细想，她确实很不对劲，反应迟疑、情绪低落……
活动结束后，他答应和何灵筝在校园内随便走走，何灵筝是他中学三年、大学四年的同学，校园时期曾经是很多人口中起哄的“金童玉女”、“小情侣”，但他从无此意，两人只是保持着偶尔的联系，刚好举办校庆，久别重逢而已。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园林中的那棵百年大树下，与本校同生同长的大榕树。
也是他和曾盏盏初次相遇的地方，她爬上树后就不敢动了，哭得堪比惨绝人寰，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树上带下来……
那天她也站在树下，他远远就看见了她瘦小的背影，淡绿色连衣裙，露了白皙笔直的小腿，长发如瀑布垂落于整个后背……
他清楚地听见她仰着头，对着大树自言自语：“我能看到你的日子不多咯！”
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