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起,触感似乎又回到手上,彩鸳手不停往帕子上蹭:“姑娘快别说了,他的手还腻腻的,黏糊糊沾着,跟蚯蚓爬在身上似的。也好,夫人也看见了。”
郑姒蕊难以置信:“不是,为什么啊?伯父也是朝中之人,怎么想让你同如此粗鄙丑陋的男人攀上亲?”
“咱们往山上走吧,我边走边同你说。”易彬估摸着同薛贾扯开了距离,拉着郑姒蕊的手,三人往高出而去。“我爹说好听点是京城官员,实则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我们家祖上在岭南,外族在金陵,四年前因我爹调任,才搬来京城。在这皇城根下,我爹一无宗亲族人,二无同窗好友,他······想要的东西很多,便打算找个好亲家。别看这薛贾恶心,据说他家原就是京城人士,不过出去了几年,混成什么什么皇商,背靠大树,也有人说他祖上有军功,应该没有秋水里教咱们画画的那个······谁?噢!嵇明修,应该没有嵇老师夫人娘家那么厉害。三年前,那薛贾随他爹娘入京后,四处打听,置办了许多古董珠宝,然后把买好的东西装进描金的大箱子里,租了数十辆马车,招摇过市,运进了城东的大宅子。他闹了这一出,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和那群纨绔玩到了一起。去年中秋,我爹跟这薛贾的爹相识,喝了好几次酒。薛家说我俩年龄相当,说笑要不要试试结亲。他家看似富贵逼人,但总感觉,影影绰绰的?我爹想攀上,又怕他们的家底不踏实。于是呢,今日就借着来铁槛寺、馒头庵,让我和我娘来探探虚实。”
声声入耳,郑姒蕊眼前浮现出一只硕大蛤蟆,骑跨在五花马上,一排金银珠宝紧随其后,荒谬搞笑,忍俊不禁:“从前在秋水,看孟祺头上插满簪子,逮住谁就说是爪洼国宝石波斯国翡翠,我觉得已经够浮夸了,没想到炫耀富贵这事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易彬道:“可不嘛?孟祺、薛贾都是商贾出身,真要这么下去,我都要对他们商贾之人有偏见了。还好啦,除了薛家,还有个马家想跟我家攀亲。那马家老爷是我爹上司,也是咱们卢夫子从前的下属,听说我在秋水书院待了两年,就对我比较有好感罢。估计我爹不会选薛家,而是选马家。毕竟能把独生儿子养成这副模样,也不会是什么可靠的亲家。”
郑姒蕊拨开前头的梅枝:“马家,薛家,牛家,羊家,这么多家,有你喜欢的那家吗?”
易彬抬头望了望天空:“自古以来,婚姻嫁娶之事,皆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的,哪能有我做主。我爹还允许我来看看薛贾的人品外貌,已经算大发慈悲了。”
三两只不知名的林鸟,听见人声脚步,从梅花林中惊起,嘎嘎咋咋叫着在空中盘旋两圈,呼啦朝山顶飞去。穿过满山腊梅,掠过石阶小径,终于停在一株光秃秃的高树上。一对年轻男女从树下走过,戴着坠珠装饰的姑娘指着树枝上的鸟儿,抱怨:“好累啊柳郎,我要是像这鸟一样有翅膀,呼啦一下飞上枝头,又呼啦一下飞上山顶,那多舒服省事啊。”
“烧香拜佛,得一步一个脚印到菩萨面前,才显得心悦诚服。再忍忍,菩萨看到有个美人不辞千辛万苦地去拜见,定会感动非常,保你一生。”柳襄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个葫芦,拧开递过去,再开个荷叶包装的点心,“咱们先喝口水歇歇,吃个蒸饼。”
嫣如喝口水,风卷残云吃掉蒸饼,享受柳襄无微不至的体贴,肚中踏实,舒服许多,可她依旧不想动弹,可怜道:“柳郎,山路斜,可难走了,人家真的不想动了嘛。不然,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轿夫、马车,咱们租一顶,坐着上去。”
“半山腰的,我去哪里找轿夫?”嫣如的要求无理,看她又撅嘴吐舌,扮出委屈的模样,柳襄于心不忍叫她继续吃苦受罪,附近没了人,他索性俯身,背冲着嫣如蹲下,“那,我暂且做个大忘八,驮着姑娘见菩萨去。”
“呸!”嫣如抱着水葫芦,水葱手指戳戳他的脑袋,“说青牛不行吗?白马不行吗?哪有男人自称忘八的?”说罢,扑上柳襄的后背,双臂搭在他的肩膀。她靠好,他稳稳起身,走进一条鲜有人穿行的小径:“大路人多,咱们走这条。嫣如,你常说自己是世家子弟,我不过是个地方小官的儿子,比不得你的门楣显赫。从前,我为人自傲,总觉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家族出身是娘胎里带的,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可认识你后,自惭形愧,觉得自己小门小户出身,配不上你。忘八,就是鼋;鼋,长得像赑屃,也算是神兽福兽,驮着你见菩萨,能保你一生顺遂,无灾无病,凡事都能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