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南柯梦(182)

作者:钮钴禄淑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卢之岭知晓她所问何人:“噢,不是,她是替人求情了,不过跟你没关系——哎,你不向我打听打听薛府那些人?”

嫣如道:“有什么好打听。他们把所有事都扣在我头上,恨不得我替他们家所有人遭刑去呢。”

卢之岭想想,还是告诉她:“总之,如今已经审完了薛家。史坚本不认罪,但被你丈夫和公婆在庭上主动告发了。圣上念及有功,免去斩首,处以流刑。你公爹和婆母要去崖州,而你丈夫薛贾残害命官,罪加一等,需发往宁古塔。”

“啊,这样,唉。”嫣如落寞,不显山,不露水,悄然挪到卢之岭身旁,“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家人罪有应得,害了姒蕊,误了我,还平白牵连我跟姒蕊生了嫌隙,叫她的心这么狠,舍下我俩十余年的情谊。”说话间,她慢慢蹲在他腿边,仰头,眼中尽是楚楚可怜,“乱世桃花逐水流,可惜我如今像那塘里的浮萍,飘摇无处依,这辈子,恐怕还没有你们卢府门前的两棵柳树安然自在。唉,想当初,在秋水书院,你替我捡着那帕子时······”

“想当初——”嫣如的下巴即将靠上自己膝盖之际,卢之岭打断她哀怨的泣诉,侧过身子,拉开距离:“想当初,在秋水书院,我对你的献媚置若罔闻,你便应知道,我十年前不喜你这样的女子,十年之后更不会为之倾倒。莫要表错情了尤氏,若不是伯父写了七八封信,逼着我和堂兄们替你想法子同上边求情,我绝不愿插手这档糟心事。”

嫣如目瞪口呆:“夫子?”

卢之岭道:“是的,你在秋水书院的夫子卢天问。他信里说,多年来,自己时常叹怨悔恨,戚戚多悲,当年若是婉拒嵇明修进书院,若是多加留心观察,早些发现你的事,若是引导你多上正途,你这个门下弟子,此生是否不至于沦落此番境地?师哉,师哉,桐子之命也,他于你而言有过错,如今你遇难,他这个做启蒙夫子的,绝不能袖手旁观。”

嫣如低头垂目,不见神情。

说话间,马匹止步,卢之岭掀开帘子,车外是一处篱笆围成的小小院落,里头有间小小半旧屋子。卢之岭指道:“这是伯父寻人替安排的住处,房主与我们卢家无瓜葛,我也不知究竟是谁。他只租了一年,往后一年,你须得自寻出路,否则一年之后,自会有人将你扫地出门。届时无论你是游街乞食、回娘家、自力更生,都与我们卢家无关,绝不能到我家惹是生非。不过呢,你素来是什么人,我有所耳闻,事先备下一纸契约,你需签了才能拿钥匙。若日后你做狼,将我们家当成东郭先生,我便用这契约再送你去一回大牢。如何?”

嫣如硬不起腰杆子,只能顺从签字画押。卢之岭收好东西,递去个小木箱子。嫣如打开,里头是一串钥匙,三贯铜板,以及几本书。分别是《论语》、《孟子》、《诗经》、《庄子》,最下边,还有本独立成册的《秋水》,嫣如翻了翻,全是手抄本。

卢之岭道:“这些都是伯父亲笔的抄本,叫我拿给你。”

嗅着纸墨芬香,摩挲铁画银钩的字迹,十年前的话语犹在耳畔:“若当前无知,则需潜心,可别到了最末,读了三年‘秋水’,还不懂庄子为何物。”

嫣如应声,与卢之岭告别,走入那屋内。里头早早备下了一桌饭菜,现下还冒着热乎气,她木然坐下进食,吃着吃着,忽而松开筷子,扶桌捂面,泪如雨下。

嫣如便这么住着了。卢之岭给的银钱不经花,置办脂粉和物件已用去小半,她迫不得开始寻求出路。

说来讽刺,钱佩岚是绣娘,但嫣如自小懒惰,嫌刺绣费眼费心,不愿学,至今不熟针线女红,卖绣物糊口是做不到了;浆洗衣物过于寒酸辛劳,她的手可受不了;到书局里?唉,书局里要用力气的地方多,她一介女儿身,字写得又不好看,不行不行······唉,思来想去,她只能选了个“体面而不失身份”的活计,去采购白纱、细竹、和彩纸,预备做些锥帽到集市售卖。

可惜生意不易做,她摸不清商场门道,摆摊时扭扭捏捏,生怕折损往日贵妇的尊严体面,不愿吆喝,比不过旁边那些卖竹簪花环的。加上她定价高昂,嫌弃客人讲价是小气寒酸,摊前冷落,无人问津,嫣如兴致大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气渐冷,初雪之后,嫣如索性也不去了,仅靠着剩下的铜板紧巴巴度日,坐吃山空。

直到生辰再至,无人与她庆生,她想买些蒸饼和酒,自己同自己逍遥。她打开钱袋,发觉三贯铜板所剩无几,若全用去打酒买蒸饼,往后几日的口粮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嫣如决定打开那个小箱子,掏出里头的《孟子》翻阅,自言自语:“夫子是前翰林学士,这书是他老人家亲笔所写,应是能当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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