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漫不经心应着,一偏头,目光越过耶律都罕去看站在远处的渤海国世子。渤海国世子被几个侍从围着,视线与闻遥远远相交。
耶律都罕擦干净手,看向韩兆。韩兆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这时才站出来,高声道:“白马青牛为证!北辽与渤海情谊永驻!把羊肉牛肉和奶酒都端上来!诸位勇士继续吃喝,不醉不归!”
他扯开嗓子喊,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就是脸色不好看,唇色发白。
闻遥不由得看向他,眼神关切,口吻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啊?”
“没事,就是有些晕血。”韩兆没察觉不对,呼出一口气:“坐坐就好。”
渤海世子侍妾看看韩兆又看看闻遥,再看看耶律都罕,眼神越加古怪。
耶律都罕不知道闻遥先前与旁人胡扯,只有点不满意闻遥对他的忽略,臭脸道:“那就回自己帐子坐着。你没吃饭站在这儿干什么,吃饭去。”说罢他拉过闻遥,快步走向主营旁的一个帐子。
帐子同样大,摆放床榻香炉桌案,一边屏风挂着衣物,另一边竖着面箭靶,门口挂着弓箭。太熟悉了,闻遥都不由得恍惚一瞬,以为回到了昔日的琼玉楼。
她迈步走去取下长弓,架箭弦上,箭尖对准耶律都罕,缓缓拉满。
耶律都罕都没看她,走到一边的屏风前换衣服。他毫无顾忌,当着闻遥的面脱去外裳,露出的肩背线条挺直利落,说道:“坐下吃饭,吃完去骑马。”
他话音刚落,门边帘子被掀开,几个北辽武士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盘盘切好的肉片鲜果。他们刚进来一抬头就看见闻遥拿着弓箭对着赤裸上身的耶律都罕,惊愕不已,差点摔下手里的东西拔剑。
耶律都罕不满,北辽语语气生冷,说:“愣什么,东西放下,出去。”
北辽武士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放下手里东西离开了。
闻遥眯起一支眼,头发垂在侧脸。她一动不动,说:“北辽在打天水之前是准备先把渤海国拿下来?”
耶律都罕把长发从领口拨出,看向闻遥哼哼笑开,眉目越发显得狭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笑个鬼,死样。
闻遥明白了,她手里的长弓一扔,坐下开始吃饭。北辽军中不缺牛羊肉,稀罕的是蔬菜水果。可耶律都罕这里什么都不缺,鲜果冰酪蔬菜汤,花样繁多。原来两人都没什么话说,直到闻遥打开一盅汤看到里面漂浮的圆果,她一顿,尝一口后夸赞:“好喝。”
耶律都罕挑眉往那汤里看一眼,素汤,肉沫都没有,只有几个圆果子和几多菊花花瓣。闻遥却用勺子舀着那几枚果子含在嘴里,面上喜欢不似作伪。
“去。”耶律都罕转头对一边的人说道:“把做这道菜的厨子调去我府上。”
闻遥朝他一笑,把含在嘴里的果子全都嚼下去了。
吃完饭耶律都罕就带她选马。北辽铁骑闻名天下离不开北辽草原养出的野性无比的战马。闻遥看一眼马厩里的战马彪悍的体魄,也就能猜想出北辽铁骑冲杀时是何等气魄。
马通人性,她挺喜欢马的。闻遥与一只伸头看她的高大黑马对视片刻,伸手将它从马厩中牵出。这只马在她手上乖顺,到外面见到耶律都罕就开始喷气,隐隐躁动。
闻遥惊奇:“怎么连马都讨厌你。”
“这是我从草原上套回来的第一只马。”耶律都罕也没想到闻遥一选选中这一匹:“它还不服我。”
有意思,不服把它从草原上强行带回来的耶律都罕,却挺喜欢闻遥。
闻遥没说什么,拽住它的缰绳翻身而上,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耶律都罕也坐上马,驱马在前面带路。很,快两匹神俊无比的马冲出军营,在茫茫夜色中奔向辽阔草原。
草原上的月亮大而饱满,洁白皎洁。月光下草浪无声涌动,狼嚎阵阵。
“今天不打狼。”耶律都罕翠色眼珠熠熠生辉:“我们去看花。”
草原上有温泉,温热泉水涌动带来生机无限。快到深秋,色彩斑斓的野花依旧郁郁葱葱、铺天盖地。两匹马到这片花田上就开始啃花,闻遥止都止不住。
“它喜欢,这花是甜的。”耶律都罕俯身,长臂伸出采来一大把花,扬手把这些花朝闻遥怀里扔过去:“从温泉水里长出来的花都是甜的。”
闻遥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花香熏得鼻子一痒,差点没打喷嚏。她摸摸鼻子,低头捡散落在她身上马背上鬃毛上的花,说:“你很清楚哦。”
“我母亲喜欢猎马,她从前长带我去上京城外面骑马。有年生日,她送我一匹相当漂亮的马驹。”耶律都罕微微一笑,锋锐气质陡然划在音音如水的月色中:“我很喜欢。可惜后来南逃没肉吃,将它杀掉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