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还见到风纪珉,然后让他给跑了。”雨水越来越大,雨声哗啦哗啦在昏暗连绵的扬州城里响成一片,青石板路上迅速鼓起一滩滩水迹。闻遥关窗隔绝外面欢腾的动静,趿拉着鞋走到床边:“不过也无所谓,他那副死德行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姜乔生在,迟早就会凑上来,再揍就行。而且他不一定知道暴民动乱里有秦王秋家的手笔,单纯发疯搞事情罢了。哦,对了,还有秦王——”
闻遥絮絮叨叨一通,赵玄序亦步亦趋跟着,牢牢盯着她。手里的水果被他放在一边,走到床榻边上时他自然接过闻遥披在身上的外衫挂在一边,伸手又要去捞闻遥的腰。
很显然,兖王对白天浅浅亲的那一下很不满意,意犹未尽。
闻遥话头止住,反手掐着他的手腕,似笑非笑抬头:“做什么?”
赵玄序看着她,朝两侧张开双臂,轻声说:“快抱一下。”
快抱一下。
“诶,怎么这么磨人呢。”闻遥不是矫情的人,当即给了男朋友一个大大的用力的拥抱,然后推开他端起果盘坐到床上,继续说到:“现在场上乱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秦王勾结秋家挑动暴乱,是不是要趁乱造反?如果是,那他现在算是成功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毕竟到今天为止,淮南东路的暴乱都已经要给压下一半了。
“监察抚司会去查他与秋家联络的证据。”赵玄序说道。
闻遥不挨着他,心思也不在他身上。赵玄序垂眸,接过果盘一口一口喂给闻遥。
闻遥口吻含糊:“北辽还盯着我们,秦王冯相手里有兵权又不缺钱。现在把这事捅出去,你说他会不会干脆直接撕破脸造反?”
岂料赵玄序竟然说道:“皇帝没死,赵玄硕不会反。他对皇帝还算是有几分父子真心。”
“嚯。”闻遥咽下最后一口果肉,惊异地听着这话:“真的假的。”
“嗯。”
闻遥被赵玄序挨着不知不觉往床帐深处坐去。赵玄序扬手把果盘扔到几步开外的桌子上,又要去亲闻遥的唇角。就在这时候,那扇已经落下的角窗又被人长长短短地敲响。
赵玄序单膝跪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低头在闻遥脸侧细细密密啄吻。
“殿下。”闻遥微微侧过头去看窗户,略带几分笑意地叫他:“有人在外面喊。”
赵玄序闷声:“不用管,一会就走了。”
闻遥笑起来,扯过他的脸吧唧一下落下个大大的吻,利落拉过衣服穿上。赵玄序眉间神色难测,唇角拉直,翻身撑手坐在床上,两条长腿压在窗边脚踏,很有几分不定的怒火。他沉着脸,听着那一下下越来越小越来越虚的敲窗户声。
他恨恨想道,到底是哪个这么没有眼力见。
闻遥打开窗,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格外精神的千影倒挂在外面,姿势与先前的小暗卫如出一辙。这几个月,千影明显比以前多许多活人气,闻遥闻到他身上香甜糕点的味道,估计是刚吃过东西匆匆赶过来。
外面下着雨,闻遥往后退一步,并不给千影拒绝的机会,轻轻松松把人提着进来。
“你刚才吃了什么?”她鼻尖一动,说:“好香。”
千影一愣,低头闻闻自己,下意识回答道:“蜂糖糕,甜的,上面还有果粉。”
“好好吃哦?”
“嗯。”千影点头:“好吃。”
赵玄序缓步自帘子后昏幽处走到亮堂的烛火中,他眼神冷嗖嗖往千影身上一看,千影当即就知道自己话多了。
他后背有些发毛,干净把怀里揣着的两封信封取出来:“一封是张大人的,一封是三司传出来的。”
他把信递给闻遥,然后后退两步转身迫不及待要从窗户离开。大抵轻功好的都有走窗户这个毛病,闻遥自己多少也沾点。她一扯千影,指指门,让他走正途不要爬到外面去淋雨。千影感受到主子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紧,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脚步如飞推门出去。
扬州六月夜雨滂沱,夜色昏沉,万籁俱寂。
闻遥端着烛火趿拉着鞋到床榻边,盘腿坐在床上拆信件。她先打开张鋆寄过来的信,信纸一打开,纸面上墨迹勾连,一行大字龙飞凤舞,触目惊心:“北辽事变,陛下咳血昏迷,雍王册太子印代理朝政,事变,速归!”
闻遥手指一抖,恰逢窗外白光炸开照亮半个扬州城,贯彻天地的雷声滚落,一旁的烛火明暗不定。赵玄序靠坐在她对面,手臂斜撑在她腰后,炙热的体温在叫人进心惊的雨夜传递而来。
他也在看这张纸,看过后目光从纸面上力透三分的字迹上移开,对上闻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