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
她低头瞥见自己手里的茉莉, 露珠晶莹, 在翠绿叶尖摇摇欲坠。
歪打正着地应景。
沈妍没出声,只是这花悬在半空太久,秦鹤终究还是注意到,目光分来半束。
很快又流转去别处。
她想叫住他,却不知从何开口。这时候郑一鸣恰好迎过来,跟秦鹤说了句什么,转脸看见她在不远处,喜上眉梢地朝她也招了招手。
郑一鸣压低了声, “保送的事已经妥了。京艺明天就挂公示。”
沈妍耳里轰然一响,像是半只脚踩在了云里, 整个人轻飘飘的,被强烈的不真实感环绕。
郑一鸣又说:“那头本来一直没个准信, 拖到现在才拍板。还是多亏阿鹤,出了不少心力周旋。”
她下意识顺着这话望向身旁的男人。
金尊玉贵的指骨勾在玻璃杯上,象征性地抬了抬,以示祝贺。
他看向她, 薄唇逸出点笑, 像是被人提起自己没怎么放心上的举手之劳, “自己挣来的。”
不断有人来寒暄,当着秦鹤的面又将她夸了一通, 话头往往都要引到他眼光高明。
“是她自己跳得好,又肯下功夫钻研。”
他总这么说,声音温和公正地将她和他剥离。他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 但他自始至终偏又没碰着她半分。
其实在旁人眼里,她和他合该站在一处,甚至她合该替他喝几杯酒,说几句感谢垂青的场面话,可他却一一挡回去,将她半边身子都护在身后。
越往后,也有喝多了的,话里话外藏不住糙意,轻浮地越过秦鹤的肩打量她,半低不低地搭着他耳语。
起初他还沉沉地笑,滴水不漏地应付几句。
后来长眼一挑,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避一避。
沈妍低着头,悄悄靠近角落里的镂空铜楼梯,将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踮着脚往上攀了一层。
上面有一排休息室,还有几个露台。她站在暗处俯瞰整个宴厅。
除了《南乔》剧组的人,其他大多是脸生的面孔,男男女女,一撮一撮地往秦鹤身边围。
男人轩昂的气宇总能拨开乱糟糟的场面,清融得体地应对。偶尔有一两个站不稳靠上来的,也并不当即推开给人难堪,长眼倾个角度,便有人来接手。
沈妍看得出神,索性往干净的地板上一坐,专心致志地观瞻秦鹤的一举一动。时不时也会丢了目标,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寻,总有能找到他。
水晶吊灯不知不觉换了暧昧的暗色,场子里的男男女女逐渐也没那么端庄,调笑声放肆起来。身体碰撞身体,布料摩擦布料,偶尔一杯洋酒洒在地上,昂贵的鞋踩上去,泞开一片污。
之前排练闲聊提到庆功宴,陈姝姝不无惋惜地说,她爸妈不许她参加。车就在外面,一演完就会把她接回家去。
陈姝姝嘟着嘴:“我妈说没几天了,要我赶紧回去复习。诶沈妍,有什么好玩的你回来给我讲讲。”
沈妍那时点头说好。
眼下她在软凉的木地板上坐着,倚在雕花栅栏上瞧,才悟出来陈姝姝爸妈的真正用意。
她一言不发地敛回目光,忽而有双棕色皮鞋的鞋尖抵在她身畔。
她认出来人,没抬头,“你怎么上来了。”
她前额抵在一朵铜花上,睫羽柔软地垂下来,凌空晃着白皙纤细的小腿。不舒适的高跟鞋丢在一边,她脚趾尖磨出娇嫩的红色,微微蜷着。
“等会儿别人找不到你,要着急的。”
沈妍注视着大门那侧。周敏怡刚刚推门进来,正四顾着搜索询问,看样子是在找人。
秦鹤单手撑着栏杆垂眸,目光跟着她小腿晃动的幅度摇摆,“起来,坐地上太久会着凉。”
她仰起头,朝他莞尔一笑,扬起天鹅似的手臂。秦鹤却没接,退了半步绕到后面,双臂穿过她腋下,他的手虚虚握拳,有力地揽住她,将她腾空抬起来。
秦鹤放开手,一如既往地安排她:“今晚到这儿就差不多了。我找司机送你回去。”
沈妍瞥了眼楼下,乌泱泱的人并无散场的意思,周敏怡仍在打转,脸色渐渐有些失了耐心。
她伏在栏杆上,安静托着腮,“哪里就差不多了呢?”
庆功宴不过是个由头,与幕后这帮人比起来,演员实在无足轻重。懂事的自然会尽心尽力地逢迎,出点不大不小的风头,捞几个资源。
她这个女主角悄没声息地消失了半夜,连秦鹤都没说话,其他人更得装一副无人在意的样子。
秦鹤淡声:“该见的人都见过了,后面的,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