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轮题目果然是《丝路花雨》,她抽到的这段最难,好几处快旋,别说演员自己会转晕,连评委也会眼花缭乱。
她还在揣摩待会儿该用什么节奏,融什么情绪,而她身旁的两人压根就没操心过这些。
看上去她被丢进了一个卧虎藏龙的组。
这么想着,她倒淡然了许多。
前两个人跳完,明眼人都能瞧出不甚用心,心照不宣地没多评价。等轮到沈妍,全当不知道情况似的,照旧规矩地问候,行礼,一样不落。驼铃配乐响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像一猛子扎入水面的深潜者,彻底将自己沉浸在敦煌壁画的意境里。
沈妍数不清自己转了多少个圈,但其中一个将将转完时,她在模糊人影中看见了秦鹤。
他颀长的身形很突出,没和导演们坐在一起,而是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长腿交叠,绒黑色大衣随意垂到了木地板上。
即使离得很远,沈妍也骤然有种被笼罩且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他让她好好跳。
如今坐在那儿,仿佛是在监视她有没有照做。
沈妍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这舞段她很熟,凭借肢体记忆就足以完成到位。但被秦鹤盯着,她不自觉地重新揣摩起每个动作的表达,不再是大开大合,收放间更有章法韵味,仿佛在扯着人的情绪紧跟她走。
跳完后,她鞠躬谢幕,虚虚出了点汗,碎发微黏在额前,视线总算慢慢清晰。
面前的一排导演脸色各异,有几位甚至略显难堪。
最后一组原先就是默认开绿灯的,谁都没料到会有个这么鹤立鸡群的人物。眼下夸也不是,贬又挑不出来刺,一时没人先出声。
有导演清了清嗓,语气恭恭敬敬的,主动问:“秦先生觉得怎样?”
秦鹤离群而坐,视野内只容下了那一道清冷纤薄的出尘身影,被这么一叫,就像是被不情不愿地拉入尘俗当判官。
他轻嗤了一声,勘透却不说破,只淡笑着给场面定调。
“这不是明摆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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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雪时分 他也是不干净的吗?
二轮的结果没有当场宣布。
没人有异议。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这种量级的剧目牵涉方太多,总会有些需要打点操作的余地。
这行近年来风气浮躁了不少,越来越多人蜂拥分肉,至于没背景没资源的,能上桌喝口汤就很满足。
沈妍回到学校后,几乎已经将这事忘了。
如若不是又被人当面提起来的话。
她和室友约好在食堂门口碰面,雪势不小,她站在门里等,蓦然听见门外自远而近的议论。
“……充其量就是陪跑,《南乔》这种剧哪轮得着她上?”
“入选个角色也不难吧?沈妍毕竟是艺考第一,再不济也能做个小配?”
“得了吧,我小姨是《南乔》舞美组的,上周末和我说,多少公主少爷都得排队分角色呢。她第一又能怎样?说白了大家水平都差不了多少,我要是导演,当然会选个有家世背景的……”
一行人掀开保暖棉帘,赫然与沈妍对了个正着。
沈妍安静地立在原地,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周围静了下来才抬起头。她眼睫很慢地半眨着,像是压根没将刚刚的声音听进耳里,浑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清淡模样。
声量最大的女生叫苏婷婷,原先是古典舞团里跳得最好的一个,但自打沈妍转学进来,便总是被盖过半头,心里难免不服气。许是没料到背后嚼人舌根却被听见,苏婷婷脸色涨了下,刻意撇开视线,拉扯着其他人走开了。
赶过来的室友大约也听到几句,主动挎住沈妍往窗口走,低声安慰:“别听他们乱说,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今天还顺利吗?”
沈妍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顺利。”
她原以为两边都要落空,没想到最后什么都赶上了。
说起来,她该谢谢秦鹤,虽然好像没机会再见到他。
这天晚上熄灯前,室友看见沈妍穿着洁白的棉睡衣,抱着膝盖坐在窗前发愣。
外面的雪还没停,路灯映在银装素裹的苍松上,寂寥而惨白。
室友走过去将窗隙关紧。
“还在想苏婷婷的话?”
沈妍回过些神,瞟了眼一片黑茫茫的手机,不置可否。
她其实是在等妈妈的消息。下午结束后,她字斟句酌地发了祝福,顺便也提了下自己去参加选角的事情,然而七八个小时过去,沈依曼仍然没有回复。
沈妍从不和同学聊自己的家庭情况,于是便顺着室友的话:“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许可,你表哥不是在京艺学院读书么,这种人情世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