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他不是今日才瞧见——早在昨夜,他就秘密地拿到了这折子,看了几眼后,便叫人放在了门下省,就等着今日早朝时发难。
皇帝目光阴鸷,笑得凉凉的:“有些人,看着朕死了儿子,心思就野了。以为手里放了些人马,这些等闲的宗室就不得不俯首帖耳,任他们摆布了。真觉得朕老昏了头不成?”
闻言,皇后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厉芒。
“陛下心里有数便好,咱们再如何艰难,如今也还轮不到他们作威作福。”
她是死了两个儿子,日后也不会再有儿子,不得不和夫君考量着将江山送给外人,可也不是什么外人都能得到这份厚重如泰山般的礼物的。
不孝不敬者,当然要打折了他们的胳膊和腿,让他们不能动弹了,方能安枕无忧。
皇帝笑了笑,却在想:周绍这小子,倒是颇有骨气。从前甘愿为琮儿鞍前马后,绝无二话,对付起周璲这样空有高贵血脉实则只会张扬跋扈的废物倒是想也不想就痛下狠手……显然是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如此举动,还真是——颇衬他心意啊!
这一回,周璲在大宁府养的私兵,要么被他自己乖乖遣散,要么就得被他杀个干净了。
其余沿路的那些藩王,也该受受敲打。日后,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
襄州城。
封城的第五日,关于英国公伤重不治的传言愈演愈烈,连老王妃气急攻心犯了旧病的事情都传了出来,英国公府里的几位姨娘再是消息不通,也俱是听说了风声。
这一日,几个姨娘不顾陈阅姝先前说的近日不必请安的话,齐齐来到了正院,苦苦哀求着想见周绍一面。
丁氏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抱着同样眼睛肿成小桃儿的敏姐儿呜呜地哭:“夫人,奴婢只想瞧一瞧国公爷眼下是否安好,昨夜敏姐儿听说了这事,也是一夜都没睡好,心里十分挂念她爹爹……”
敏姐儿人小,规矩却也重,规规矩矩地到陈阅姝床前行了礼,哽咽道:“母亲,我看一眼就好,一定不会惊扰爹爹养伤的。”
陈阅姝锐利的目光微敛,手掌摸了摸她的脸颊,却是不允。还冷冷看着丁氏道:“姐儿这么小,你也放纵那些嚼舌的仆妇在她跟前瞎说,若是你不会养孩子,这府里也还有缺孩子的姨娘。”
闻言,丁姨娘神色惨白,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她温声劝着一步三回头的敏姐儿离开,走前还看了孟氏一眼。
府里缺孩子的姨娘,不就是孟氏嘛。
她没想到,孟氏这样不得宠,夫人竟然还有抬举她的意思。
孟姨娘也是面露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这话夫人是故意说给丁氏听的,为的是敲打她,但并不是真心想将敏姐儿交由她抚养。
毕竟,从呱呱坠地养到如今,敏姐儿早就将丁氏看成了亲娘,哪里还会去亲近外人?
她心里有些失望,但一想也就习惯了,见丁氏也没能在夫人面前讨得好,便也不再坚持去看周绍,只是心里有些担心,若是周绍真的不好了,日后她的日子恐怕更艰难了。
方氏却捧着肚子,一时没有走。
等人都走了,她忽地开口,哀求道:“姐姐,妾身这几日一直吃不香睡不好,心心念念都是国公爷的安危。妾身实在是想瞧一眼,哪怕是服侍国公爷用一碗药,也能尽尽心意。望姐姐不要怪罪,妾身如此,也是为了肚子里孩子的安好着想。”
陈阅姝却不吃她这一套。都是拿着孩子作筏子,她和丁氏的手段也没什么区别。
见她不应,方氏才恼了,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走到陈阅姝的床前,扶云立刻面露戒备,伸出手阻拦她,生怕她对陈阅姝不利。
方氏笑了,上下打量了扶云一番,道:“姐姐身边倒是有忠心耿耿护主的丫鬟,她服侍姐姐一向周到,怎么姐姐不打发了她去伺候国公爷,反倒抬举了一个刚进府不久的丫鬟?”
陈阅姝眯了眯眼睛,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她派青娆去服侍周绍起居,这事在正院不是秘密,可照春苑的人居然知道了,可见方氏又开始折腾了,每日便是费尽心思地想从她的院子里挖消息。
“她手艺好,国公爷养病,正需要她一日三餐精心伺候着。怎么,方姨娘那里有更好的灶娘?”
方氏喉头一哽,却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