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里识字的管事小厮不少,但内宅的丫鬟,能认全一本三字经的都是凤毛麟角。
他还在问,那丫鬟已经熟稔地挽了袖子,帮他铺纸磨墨,好不殷勤。
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段纤细白腻的手腕,腕间戴着一对红宝海棠花的金镯,倒是很衬她。
“夫人赏你的?”
青娆怔了怔,扫了一眼自己腕上的镯子,目光温柔了起来:“是从前奴婢在陈府的旧主赏的。”她不敢提四姑娘,免得叫夫人知晓了。
一个丫鬟,能得这样重的赏赐,可见主子很喜欢她。不过,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丫鬟,得此殊遇似乎也不足为奇。
周绍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不再看她,开始凝神执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他对外说是伤重,其实只是左臂上有一道剑伤,并不影响执笔写字。尤其是这道折子这般要紧,他也只能自己亲自写,再交给心腹幕僚抄写一遍,将戏做成全套。
青娆没敢多看,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差事。周绍的余光注意到她不敢乱飞的眼神,心间莞尔,不知该说她规矩还是怕死。
等墨迹干了,周绍将纸张折起来放在信封里封好,递给青娆:“送去外书房,给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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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35章 满公府里都寻不出几个来……
青娆接过那信,正要应下,却忽地眸光一抬,道:“前些日子定下的规矩,内宅的婢女去外院要请腰牌,奴婢是否要去夫人那里走一趟?不然,怕是过不去蛮子门。”
周绍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初及笄的少女,青丝乌黑垂顺,睁着一双澄澈安静的眸子,仿佛再无辜茫然不过。
可方才那经了那事,他晓得这是位爱多思的,若是不许她去,指不定被她瞎想出什么事情来。他自个儿贴身的物件,也不便叫她拿去当信物,成什么样子。
便颔首:“去罢,只同夫人说一声便是。”
青娆就暗暗松口气。看来这神神秘秘的事夫人多半也知晓,只是要防着外人看出玄机。
她便屈膝福了福,弓着腰往后退出去。
出了耳房,却听正屋里热闹着。
昨夜事急,虽正院里被闹得兵荒马乱,可几个姨娘的院里却一时没听到风声,尤其是方氏在的照春苑,因她有身子,夜里更是被瞒得风雨不透。
可方氏当了这些年的宠妾,纵然一时被正院的手段逼得折了些羽翼,却也不是毫无还击之力,故而用完早食,她还是听说了。
这消息在方氏听来无异于天塌地陷,她顾不得自己是双身子的人,被丫鬟搀扶着也要匆匆赶过来,哭着嚷着说要去瞧瞧国公爷如今的情形。
陈阅姝被她吵得头痛,可还是硬拦着不许她去。
至少,在国公爷的谋算成功之前,消息不能从见识浅薄的方氏这里漏出去。
方氏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倒是起了旁的疑心。
陈阅姝快病死了,她生的嫡子很快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了,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偏在这关头,国公爷遇刺,万一重伤不治,世子之位空悬,按照大晋礼法,爵位便由嫡长子承继……
她不会是巴不得国公爷救不过来,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吧?
陈阅姝不知她想法,也懒得去猜她愚蠢的心思。方氏一心只想着周绍的宠与爱,即便是满门的祸事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形,这个蠢女人恐怕也还是只会争风吃醋,与她算计那些,毫无益处。
她就冷了面孔:“国公爷受了重伤,眼下正是危险关头,容不得你在里头添乱。来人,送姨娘回屋。”
方氏又羞又恼,眸色一动就捂着肚子呼痛起来:“哎哟,我的肚子好疼!”
陈阅姝却难得无动于衷,冷哼一声:“你自觉得肚子里的是宝贝金疙瘩,可如今国公爷人事不省,你若是自己把孩子折腾没了,再是金疙瘩,也是昙花一现,握不住的。”
方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从来会装贤妻良母的陈氏,今日怎么忽然换了副面孔?
想到陈氏的话,她打了个激灵。
她再得宠,到底只是妾室,如今她的依仗暂且护不了她,陈氏若是想对她下手,有千万种方法。这种关头,她不该与她硬碰硬,而是先想办法保全住她和国公爷的孩子,再徐徐图之。
方氏立时冷静了下来。
“主母教训的是,妾这就回去,好好养胎。”她微微咬着牙,却不得不暂且低下头颅。
陈阅姝嗯了一声,方氏便扶着丫鬟的手下去了。